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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农场家属院日常 第38节

    接着看信。

    “小云啊,我们问了这封信寄给你,估计五月(农历)出头能到,到了没几天又赶上你过生,我去城里头供销社扯了块布,就是那个的确良,怪说不得人家布又难买又贵,真的是好,打起衣裳来不起皱,摸起来又舒服,那个颜色也漂亮得很!”

    陈叶云看着手边的衣裳,她听说过的确良,去买块的确良布能排两个小时队,而且价格比一般布贵上许多。

    这件碎花衬衫是浅蓝色底,粉色小花,看着时髦又春天,颜色鲜亮得不行。

    信上最后还有一段:

    ”伯娘跟你大伯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和少东把日子过好。你过生,不管是我们还是你爷,你爹娘都会保佑你,祝福你的。”

    白色的信纸上密密麻麻黑色的字,一滴两滴泪珠滴落上去,浸湿了信纸,将黑色字迹晕染开,陈叶云看着信纸呆愣愣地,任由眼泪往下掉。

    远在他乡,唯有亲人的问候让人格外伤感,她望着窗外高挂的银钩,也许大伯伯娘他们也正看着同一轮月亮。

    咔嗒

    屋门突然被人打开。

    陈叶云回头看过去,门口郝少东正一步步走过来。

    男人风尘仆仆,可眉眼都是笑,“你怎么在屋里呢?今儿不是过生嘛。”

    等走近了,郝少东才看清陈叶云的脸,人显然是哭过一场,眼尾泛红,眼睛湿漉漉的像小鹿,她忙抬手一把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珠,将信掩了起来。

    “怎么哭了?”郝少东抓着她的手,见到她的动作,又问,“家里寄的信?”

    “嗯。”哭过后的声音也蔫蔫的。

    “我还以为是怪我回来太迟了,没给你过生。”郝少东靠坐在桌边,跟人说话,粗糙的指腹给她擦眼泪。

    “你不是给我红鸡蛋了吗?”陈叶云想起这事儿,“你一大早上哪儿弄的红鸡蛋?”

    “去王哥家,让他媳妇儿帮着弄了个。好吃不?”

    “好吃。”陈叶云小声回答。

    看着郝少东盯着自己,她低下头难得一番话涌上喉头,“我娘以前也给我煮红鸡蛋,她说,每年过生吃个红鸡蛋,一年都会红红火火的。后来我娘走了,我爹走了,我爷给我煮,再后来,我爷也走了,伯娘给我煮。”

    陈叶云泪珠子又成串成串的往下掉,她随手擦了擦,一张小脸挂着泪痕,“我都没想到今天还能吃着红鸡蛋,其实我自己都忘了今天过生,没想到你记得。”

    说完话,她抬头看着郝少东,两人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亮中视线交缠,郝少东低下头,朝陈叶云凑过去,低沉的声音震在她耳边,“以后你每年过生我都给你煮红鸡蛋,好不好?”

    “好。”陈叶云破涕为笑,眉眼弯了弯。

    越靠越近,陈叶云看着郝少东慢慢靠过来,两人隔着不到一指的距离,微烫的呼吸打在彼此脸上,她缓缓闭上眼,在两人双唇相贴时自觉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自己的唇瓣被人含着,间或轻轻吸吮,来人勾着自己的小舌一起交换津液,沉醉迷离,陈叶云一时分不清身处何方,下一秒已经从凳子上离开坐到了桌上。

    郝少东重重喘着粗气,站在陈叶云跟前,片刻平静后,又埋头搅动一池春水。

    陈叶云是个好学生,机灵聪明,她学着男人的动作浅浅给了回应,结果却迎来一阵更热烈的亲吻,粗糙的手掌钻进了衣裳里,掌心的茧磨得她娇嫩的肌肤更加敏感,陈叶云觉得呼吸更加困难。

    “姐!”

    屋门被人大力拍响,把沉醉的男女叫醒,陈叶云猛地推开郝少东,朝屋外望去。

    “姐,你睡了吗?我们回来啦!”

    大军和玲玲在外头。

    郝少东喘着粗气,看到被拍得震动的木门蹙眉,“这俩人可真会挑时候。”

    陈叶云顺了顺气,从桌上下来时还在懊恼,怎么就在这个地儿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上头看书。她把皱巴巴的衣裳理了理,又摸摸辫子,走过去开门。

    “姐,送你的花花!”

    “姐,今儿是你过生,你是不是给忘了?”

    两人眼里藏着自豪,以为糊涂jiejie自己忘了自己生日。

    陈叶云看到弟弟meimei一人手里握着一把花,紫红色的牵牛花和黄色的小碎花,艳丽动人,娇俏可爱。

    “谢谢大军,谢谢玲玲,我很喜欢。”

    大军看jiejie喜欢也高兴,就是jiejie今天怎么不大对劲,他疑惑开口,“姐,你嘴咋这么红?”

    听到这话,陈叶云心虚地朝屋里看了看,一时哽住。

    “走,给你姐煮碗长寿面去。”还是郝少东装得有模有样,半分害臊都没有。

    大军和玲玲嚷着要给jiejie拌料,一人一张凳子垫在脚下,站在灶台前,往碗里倒酱油,舀油辣子,夹猪油块,撒葱花,郝少东把面捞进碗里,就着料拌好,倒也是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看着三人一起做好的生日面,陈叶云笑得眼睛都弯了,她夹起一筷子在空中晾了会儿,消散热气,又吹了吹才送进嘴里。

    “姐,好吃不?”

    “好吃。主要是你们俩拌的料拌得好。”

    得了夸奖,两人乐呵呵一笑,晚上睡觉睡得更香了。

    *

    第二日,陈叶云醒来时,身旁没了人,她起身感觉身子酸软,昨晚两人胡闹一场是折腾得有些狠了。

    走在去麦场的路上时,她两条腿还酸着。

    麦场里呛得很,扬场的麦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麦壳和麦粒才彻底分开。

    有人握着带齿的耙子一遍遍梳着麦子,麦子得晒上几天,防止发霉。

    郝少东在陆庆华办公室汇报工作,昨天他进城跟城里的技术专家见面,主要是谈采购联合收割机的事。

    “钱方面我去打报告,技术方面你多学习研究。”陆庆华对他十分放心,这人会钻书钻图纸。

    “营长,我肯定好好学,只要上头多买点设备回来。”

    “那肯定没问题,你学了再给大伙儿培训培训。”陆庆华想起什么,“等农闲了,你还是再帮着多教教东方红拖拉机的使用问题,我们今年肯定得再采些回来,现在机务排人手不够,学得也不够精。”

    “成,我把上回看那书拆细了给他们讲讲。”

    “嗯,现在越来越提倡技术,提倡文化了,不是使蛮力靠堆人头的时候,你说以前咱们全靠手,挖山造屋啥不能干?结果呢,现在设备一来,把我们抛后头去了。”说着,陆庆华隐隐有些惆怅。

    “也是给我们省力,用好了都是好东西。”

    “我跟李正民聊过,等这阵子忙过了,在农场里搞个思想学习进步班,一方面扫扫盲,一方面让大伙儿都趁这个机会提高提高,记工分。另外再搞点活动,办个篮球赛和文艺演出,也放松放松。”

    “那挺好,我看这阵子大家都忙得要脱层皮了。”

    “啥文艺演出?不会让我去跳舞吧?我可不会啊!”家属院里,赵雪梅听了消息直嚷嚷着。

    “美得你,那肯定是让知青点的去啊,人都是城里来的,扭得好看。”黄丽珍热衷于拆她的台。

    李正民看他们七嘴八舌说得欢,差点插不进去话。

    “每个院都得出个节目,知青点出了你们红旗院也得出。这是农场大事,一起热闹热闹,闹完了就迎秋收!”

    “李队长,我们啥也不会啊,上去干杵着不是犯傻嘛。”辛倩吃着花生,跟着埋怨。

    “没那么难,我看你们嗓门也挺大,上去念个诗唱首歌都行,重在参与!”

    院里几个婶子不大有兴趣,这不是瞎耽误功夫白废事儿拿。

    “这回还有奖,前三名奖钱奖粮票rou票。”

    “真的?还有粮票rou票呢?”几人一下子来了兴趣,叽叽喳喳聊起来。

    “真奖,你们自己商量商量,争取拿奖啊!我还得通知别处去,先走了。”

    一时,参加农场文艺演出能拿奖的消息传了个遍。不少人摩拳擦掌,想得点额外的粮票rou票改善生活。

    陈叶云今儿穿着那件的确良衬衫和一条黑色裙,青春洋溢,看着又精神又活力。

    一进院里,就被黄丽珍拉了过去。

    “文艺演出?我没什么会的。”她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

    “我们正商量呢,反正你可得参加啊,不许赖。”黄丽珍把人推进人堆里,“不行咱唱个戏吧?”

    “唱戏多没劲啊。”赵雪梅反对,“要我说,唱山歌挺好的。”

    “那不得给人比下去?”黄丽珍飞她个白眼。

    大伙儿说得兴起,可嚷了半天也没定下来,直到快到晚饭点了才散去。

    陈叶云终于得了自由,赶忙回了家,大军和玲玲今天去拾了麦穗在李队长那儿换了个西瓜。

    一回家就放水里冰着了。

    “姐,我们什么时候吃西瓜?”

    玲玲眼睛盯着西瓜挪不开眼,想着冰凉甜甜的西瓜就想流口水。

    “吃完饭吃,再等会儿。”

    “好吧,那我先去找孟婉jiejie玩。”

    “行,去吧。”

    大军去楼下,玲玲去隔壁,屋里只剩陈叶云一人。

    今晚吃得简单,她煮了绿豆稀饭,早早端到一旁去晾着,又拿了两根黄瓜一根胡萝卜,洗净切成丝,一起凉拌上,最后蒸了四个花卷。

    西瓜不算大,估计不够吃,她准备另外做个冰凉解暑的。

    四颗红番茄被剥了皮,切成小块放进碗里,陈叶云往里添了一勺白糖,用勺子搅拌出水,放进瓜瓤里。

    地上有个大木桶,里头装了大半桶凉水,西瓜和瓜瓤浮在上头,瓜瓤里是一大碗番茄拌白糖。

    郝少东回来时,家里三人正吃东西呢,一个个嘴边还沾着红。

    “吃什么呢?吃得这么香。”

    “姐夫,番茄白糖,可好吃了,这水都是甜的。”说完,大军端起碗把最后几滴甜滋滋的番茄水滴进嘴里,舔了舔嘴唇,满是回味。

    陈叶云看他一眼,指指厨房,“你的在厨房木桶里冰着。”

    郝少东不太喜甜,可这番茄拌白糖倒让他胃口大开,红色的番茄块上洒着一颗颗白色糖粒,因为冰了许久,化了不少番茄水出来,喝上一口只觉得热气都散了。

    桌上大军和玲玲早没了踪影,明儿就得回学校上课,麦假结束,两人要抓紧最后的时刻玩。

    他几口吃完,从裤兜里掏出个小盒子模样的东西递到陈叶云面前。“你过生的时候没买到,这会儿补上。”

    陈叶云看过去,是个小圆盒,盒盖上有两个穿旗袍烫大卷头的女人,下面写着三个大字,“雪花膏”。

    她一向只用过蛤蜊油,雪花膏是听过的,就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