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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涌 第102节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

    郁衡气馁地收回手中的花,落败离开。

    童佳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看来我们郁学弟又被伤透心了。”

    “人家郁学弟哪不都挺好的吗?”另一个室友说,“长相出众,法学院那么卷,他都能连续几年绩点第一,对你还好,真不考虑考虑?”

    宋静原决然地摇了摇头:“不考虑。”

    吃饭的地点定在大学城的自助烤rou店。

    几个女生喝了点啤酒,开始聊天说地:“没想到这么快就毕业了啊,我还一次校园恋爱都没谈过呢!太遗憾了。”

    “有什么好遗憾的啊?静原不也没谈过?她陪着你。”

    “静原。”童佳搂着她脖子,脸红扑扑的,“追你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一个都没答应过啊?真的谁都不喜欢?”

    宋静原抿了一口啤酒,这些年她酒量好了一点,但也是两瓶就醉,迷迷糊糊地点头:“都不喜欢。”

    “唉,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入我们静原宝贝的眼。”

    宋静原晃着手里的酒杯,暖黄色的光在杯壁上碰撞反射,将一切都分割开来,脑海中又浮现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都说时间能够淡忘一切,但他好像是个例外,虽然已经隔了很多年,但他的样子还一寸一寸地烙印在心里,甚至眼睫毛都那么清晰。

    “算了!”寝室长举起酒杯,“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不提这些了!让我们为青春干杯!”

    喝到最后,几个女生都有了些醉意,她们相互拥抱着,诉说对彼此的不舍。

    隔日,大家开始收拾宿舍,准备搬走。

    她大学学的是新闻传媒,毕业前她就在江北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加上她实在无处可去,索性留在这里,另外两个室友则选择回家发展。

    童佳帮着她把行李一点点收拾好,一直将人送到学校门口,揽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静原,现在江北就剩我和你了,一定要多找我出来玩啊。”

    宋静原摸摸她的头:“会的,安顿好我就找你。”

    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面积虽然不大,但她一个人也足够,房内的设施很齐全,里面的家具基本都是新的,房东人也好,租金很便宜。

    宋静原花了一个上午把东西全都搬过去,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忆从前的事情。

    从崎源离开后,她向北去了新城。

    新城比崎源要荒凉很多,临走的时候,她把奶奶的葬礼还有自己住院的费用全部还给了陈老爷子,吴雅芳给她留的那张卡基本没剩多少。

    她在学校后街的箱子里租了一间出租屋,那儿的环境比平溪巷还要差,甚至连热水器和取暖设备都没有,宋静原只能在卫生间里搭建一个简易的淋浴头,冬天的时候,屋里到处都冒着凉气,她硬着头皮快速洗个凉水澡,然后裹上厚厚的棉袄,坐在书桌前学习,用不上多久,她的手指被冻得僵硬难忍,只能放下笔搓搓手,然后再继续。

    那年夏天的天气异常闷热,墙皮反着水,挂在阳台上的衣服一周都不干,水池旁边还有各种骇人的爬虫。

    住在那一带的都是附近工地打工的单身汉,经常有喝的烂醉的人来敲她的门,宋静原只能用力抵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咒骂,却不敢出声。

    新城高中的教学质量远比不上崎高,班上同学都在混日子,能顺利毕业就算成功,对她这个外来客的态度很不友好,甚至还有一些排斥,知道她成绩好后,更是明里暗里地议论嘲笑。

    那段时间她状态很差,一边打工一边兼顾学业,为了补上之前的进度,常常熬夜到凌晨两点,失眠、厌食、焦虑,各种问题都爆发式地叠加在她的身上。

    最后一件衣服被放在衣柜里,宋静原手指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盒子。

    慢慢打开,里面是她高中时期用的手机、一张旧照片,还有陈砚送给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八音盒。

    照片的边角已经被捏的有些褪色,电影院的灯光昏暗,少年阖着眼靠在暗红色的座位上,头向她这个方向靠,五官凌厉立体,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曾经是独属于她的温柔。

    宋静原把那张旧照片贴在了床头,又去拿那个手机。

    到新城后她和从前的人断了联系,电话卡、微信号全部换掉,但是曾经的那些记录,她一直都没有删。

    刚上大一那年,课业还没那么重,宋静原经常一个人抱着旧手机,在宿舍里面发呆。

    童佳有一次实在好奇:“静原,这手机都好几年了,你怎么还留着呢?是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宋静原点头:“是。”

    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都在这部旧手机里面。

    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那也无法入睡的夜晚,她只能靠着几张旧照片、几段他曾经发过来的语音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就好像汪洋中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如果没有他,也许她早就死在了那个出租屋里面。

    ……

    七月初,宋静原正式入职。

    最近几年新媒体行业兴起,宋静原本科和研究生阶段都在不少传媒公司做过实习,积累了不少经验,也算是赶上了这波热潮。

    新闻部部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没有什么领导架子,待人很和善,经常帮着他们这帮新入职的年轻人解决问题,宋静原性子柔和,做事认真又肯吃苦,很快就融入了新环境中,周围的同事都很喜欢她,待她不错。

    宋静原的工位靠近窗户,周五晚上,她刚交好这个月的报表,抬头不经意向外面扫了眼,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橘红色,云朵像是棉花糖一样错落交叠,市区的高楼大厦都反着霞光。

    人们都说最好的晚霞总是发生在学生时代,宋静原盯着窗外的风景,看着不远处穿着校服打打闹闹的高中生们,其中有一对,他们并肩走在路上,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男孩帮着她拿书包,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弯腰咬了一口她的冰淇淋,女孩发现后,气急败坏地去打他,男生则在旁边笑得很得意。

    宋静原一时有些失神。眼眶莫名其妙酸了。

    她拿出手机,对着晚霞拍了张照片,随手发在了微博上面。

    朋友圈里总有许多因为工作学习而不得不加的好友,宋静原总觉得不太自在,所以更习惯将这些风景照发在微博上面。

    处理完所有工作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宋静原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一条日程提醒。

    宋静原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7月23日。

    大暑。

    一年当中最热的日子。

    她拎着包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甜品店,打包一份草莓蛋糕带回自己的公寓中。

    当年离开得太过于仓促,没能陪他过完十八岁生日,转眼间七年过去了,他已经二十五岁了。

    宋静原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将蜡烛插上点燃,房间里的灯没有开,只剩下跳动的烛光,她轻轻闭上眼睛,难言的酸涩蔓延在心头。

    “陈砚,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她一个人默默吃着蛋糕,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比从前更加坚强了,很多时候都能咬牙挺过去,但独独想起那段经历,还是会不自觉地流眼泪。

    在沙发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她起身准备洗漱睡觉。

    手机上突然弹出来一条提醒,宋静原点进去,发现五分钟前,有人点赞了她下午发的那条微博。

    点赞人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个人关注她很久了,时不时会给她的照片点个赞,陌生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

    头像是一片黑,网名只有一个y,点进去个人主页,里面发的全都是日出时分地照片,一共有两千多张。

    两个人没有共同好友,宋静原实在想不通这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又是为什么要关注自己。

    不过她没太在意,以为对方同样是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偶尔会过来点赞,此外再无交流。

    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媒体行业更是千变万化,需要时时把握热点,可能昨天刚敲定好的方案,过了一夜有新的想法,便要从头开始。日复一日地过下去,时间倒是流逝得很快。

    八月底,新闻部刚完成了一个大项目,午休的时候,李姐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下班之后一起到附近的会所聚餐。

    快下班的时候,宋静原突然接到房东的电话,说是楼上的住户家漏水了,让她赶快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淹到,宋静原和李姐说了声,匆匆忙忙地回了家。

    好在楼上邻居发现及时,只有卫生间里漏了些水下来,几件洗好的衣服又被沾湿,等他们协商处理好一切事情之后,已经七点多了。

    李姐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说是吃完饭后大家要去pub里玩第二场,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

    大家都是好意邀请,宋静原也不想扫了兴致,便回复说自己一会过去。

    宋静原将身上t恤脱下,换了件奶白色的收腰连衣裙,黑发随意垂在脑后,简单画了个妆,拿上手提包出门。

    夜晚的江北市灯红酒绿,酒吧里喧嚣一片,嘈杂震耳的音乐与疯狂迷乱的舞步交织在一起,人们在这里尽情发泄着,将现实中的压力抛掷脑后。

    宋静原攥紧了手提包的背带,从人群中穿梭而过,打电话的时候李姐和她提了下包厢号,她当时随口应下来,真走到这却有点不确定了。

    她给李姐拨了个电话过去,一串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没人接。

    估计是包厢里太吵了。

    宋静原在原地剁了跺脚,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向里面走了一段路,左转在324包厢门口停下。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没急着进去,视线往里面扫了眼,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面孔,心脏猛地一沉,意识到自己还是走错了。

    包厢里一片喧闹,没人注意到她,宋静原转身正要离开,但是却怎么也走不动了。

    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

    在江北生活了六年都没遇见,怎么可能在这碰见。

    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指甲掐在手心上,细细密密的痛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现实。

    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中的人,现在就坐在里面。

    第六十七章

    宋静原没想过两人重逢的场景。

    准确来说, 她不敢想。

    当年被陈老爷子逼得太紧,陈砚伤还没完全好她就走了,加上为了让陈砚死心, 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所有联系方式都断了,一别这么多年,她从没想过还能相遇。

    更别说是在她走错包厢这种狼狈的情况下。

    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活像个跳梁小丑。

    可她还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包厢里的灯光很昏暗, 不停流转变换着, 晃得她睁不开眼。

    陈砚懒散地靠在皮质沙发上,头发比记忆中长了一点,这人还和从前一样, 单穿着一件黑色t恤, 领口随意地敞着, 露出深邃锋利的锁骨, 皮肤被照的冷白。

    七年过去了,他身上的少年气息并没有减退, 只不过瘦了不少,五官冷厉到极点, 还是那张游戏人间的脸,痞气又放荡, 放在哪儿都吸睛, 下颌线紧绷着,骨节分明的手指里夹了根燃着的烟, 猩红的火光分外刺眼。

    他身旁坐了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一头波浪卷发, 上身一件黑色小吊带, 烈焰红唇,明艳又张扬,是他从前会喜欢的样子。女人侧身和他说了什么,他吊儿郎当地低着头,薄唇微挑,过了好半天才漫不经心地敷衍几个字。

    一切都那么熟悉。

    宋静原心悸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坐在陈砚身旁的男生注意到她的存在,抬手指了下,陈砚的目光跟着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