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为甚么你一次都没提起格瑞来彰化找你的事？」跟着志成来到满是星星的山上，熄了车灯后，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摩托车上聊了起来。 「格瑞在我离开台北的前两天晚上，曾经到阿康家找我，还带了多种不同的烈酒。」他艰涩的吞了口水，轻蹙眉头顿了顿。「那天，他、我跟阿康三人喝到很晚。」 「然后呢？跟他来彰化找你有甚么关係？」小雅奇怪的看着志成，觉得也扯太远了吧。 「后来阿翰找来，阿康就跑了出去，剩下我和格瑞。」志成瞇着眼睛继续说。「你知道格瑞多扯吗？他真的太超过了。」默默的他低下了头。 「怎么了？」小雅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问下去，感觉劲爆的还在后面。 「就在阿康出去之后，他换上了一袭长裙，戴上了假发，极尽用心的挑逗诱惑。那时我就知道，他是特意带了那么多酒来，就是要把我灌醉。」志成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在我耳边说，让我把他当成女人那样，抱他。」 「喔，你抱了他吗？」还不等志成回答，小雅已然觉得心寒。 「没有。」就像漆黑的星星镶崁在眸子里，志成双眼在夜里仍闪烁着光芒。「但是差一点。」 「甚么意思？甚么叫差一点？」小雅本来松开的双眉，又回到原本紧绷的位子。 「半夜他爬上了我的床，脱了我的裤子。」志成恨恨地说，「我隔天还要去训练场，那一夜几乎都没睡。他小子太不了解我了！」 「噗！」可以想像格瑞怎么闹的他整晚没觉好睡，转头她又打趣志成问道：「那差一点是？」 「没有！没有！我没有随便对待他，但觉得被他随便对待了，我很不爽。」志成很认真的对着小雅说。「谁知道他跑来彰化找我是想干嘛？他现在失去理智了，我不想见他，也没必要对谁解释甚么。」最后一句有点小赌气。 「月霞很担心他，也跟我说格瑞来彰化没见着你。」小雅叹了口气。 「是我打电话通知月霞，请她把格瑞接回去。」志成低下了头，他虽没接格瑞电话，但那三天一直都清楚知道格瑞的行踪。 原来如此，格瑞没见着志成，但不代表志成没见着格瑞，这误会大了。 「说清楚不就好了？」小雅戳了戳他肩膀。 「跟谁说？怎么说？跟月霞说她弟企图色诱我不成，在耍赖吗？」志成轻叹了口气，「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感觉自己的心被刺了一下，小雅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那可不见得。」 「格瑞他，好吗？」志成闷闷地问。在夜色的掩护下，不知何时他已悄悄地牵起了她的手。 「自己打电话问他呀，他会很开心的。」抬头望天上的月，小雅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 「我才不要，以后吧，以后或许。」志成嘟噥着回答。 「我好累喔。」夜里凉风迎面吹来，这趟旅程感觉自己走了好远好久，大手传来的温度让她觉得安心，顿时开始有点想睡了；小雅轻倚着志成手臂逐渐进入梦乡。 「小雅？小雅？你不会真的睡着了吧？」抬头仰望天空的志成无奈地叹了口气，顿时觉得长夜漫漫。 志成就这样直挺挺的坐在摩托车上让小雅倚靠着睡了一会儿，虽说是小山丘，但毕竟户外风大，他把外套脱了给她轻盖上；等到她稍微醒了，月亮也快西下，志成边吸鼻子边骑车载她下山回旅馆。 抵达旅馆后又觉得小雅住宿处不安全，让她赶紧把东西收收，却发现她这一趟走了好几个月的旅行，也不过只带了个小背包。眼瞅小雅瞇着眼睛的样子，只道她没想搬离这间旅馆，没曾想她其实还在犯睏，沾上床就想睡，志成就七手八脚的帮她把东西全收好了，只花了不到五分鐘的时间。 就这样忙活了一晚上，待想回家睡个觉时，天也几乎全亮了。 「我回来了！」随着把门推开的声音，飘来了一阵饭菜香，是赵家的早饭时间吶！ 「怎么这么早回来啊！还知道回来啊？出去也不说一声......」正碎念的赵妈，回头看见儿子带了个女人站在门口瞬间石化。 「二伯！」昨日傍晚在餐厅里没大没小的孩子，看见志成就衝过来试图攀爬上他的肩膀，却被一个慢动作的过肩摔，轻甩在地上，小男孩趁势在地上滚了个几圈，然后一脸骄傲地站起来。 「正确！」志成大大的比了个讚。 「二伯！嘿！」就在小男孩做地板翻滚动作之时，另一个像小糰子样的男孩又冒了出来，小糰子挥出糰子拳被志成大手掌整握着，嘴里还不时呼喊着「嘿！哼！」声响。 「二伯～」长发飘飘的小女生趁志成双手都在忙，整个贴上了志成的腿，使劲的抱着不放。 「你们三个！都给我过来！早餐还没吃，头发也还没绑好，制服呢？运动服有没有带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咬着牙刷，突然从厕所旁冒出来，嘴里不住的叨唸着。「赵志强！你看看你儿子欺负我啦！」才刚吼完，在看见有客人的当下马上止住脚步。 「谁？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老婆？」一道壮硕的身影围着围裙从厨房急冲冲的走出来，是比志成矮了一个头的赵家二弟赵志强，目前是个标准的公务员上班族。 「志成今天回来的真早哎！」正坐在饭桌边大快朵颐的大哥赵志平埋头努力的吃着早饭，完全没发现安静来袭的那么突然。 「回来啦。」有如大魔王出巡的场景，三隻小朋友看见爷爷缓缓走过来，立马整理好自己，坐在饭桌边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嘴里还恭恭敬敬的称了声：「师傅早！」 「哎，早安！」赵老大爷很满意自家孙子每天早上充满朝气的问候，年岁快近百的老爷子，顶着满头银发迈出权威的步伐走向饭厅。 「爸，早！」咬着牙刷的，在厨房里忙着的大嫂、二弟，很给面子的向老爷子道早安。 「老头子早！」志成一贯的嘻皮笑脸着，身边本来还爱睏的小雅此刻是瞪大了双眼，搞不懂这谜一样的cao作。 才刚坐下的老头子回头看见志成身边站了个女人，本来微瞇着的双眼瞬时睁开，他可还没见过儿子带哪个女人回家啊！就在他以为未来媳妇可能会像隔壁家阿康那样，是个娇羞的男孩儿时，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小雅让他一下有点适应不良。 「你是准备外出呢？还是才刚回家啊？」看了眼小雅手上的包，老头子纳闷的开口问。 「我这朋友在环岛，她到彰化身上已没剩下多少钱了，所以我带她回来住几晚，可以吧？」好像在提问，实则人已经带回家里不容拒绝。 「jiejie！」小朋友们不明所以的一涌而上，拿了小雅的包包，几个小孩就想把小雅往一边的房间推进去。 「你们给我坐下！吃你们的早饭去！」眼看时间快来不及了，这几个小毛头孩在胡闹，他们的娘头上已经快冒出烟。 「你要让她睡哪？你房间吗？」赵mama板着脸问志成，家里空间本就没多大，容纳七个大人三个小孩已经很勉强，现在还要接待外宾？赵志成恐怕是吃饱太间吧？ 「道馆不是很大嘛，空着也是空着，就让她借宿睡那不就好了吗？」道馆紧邻着他们家，车库旁边那道门推开就是家里长年经营的道馆，足足有五十坪开放式空间，中间放了个擂台，不然擂台也是很大的一张床啊！ 「睡道馆？她愿意吗？你带她先去看看。」大家想起道馆的那阵味道就不寒而慄，就只有他们成天在道馆练习才不以为意，道馆这只要门窗一打开，大家能闪多远就是多远，那阵可怕的味道恐怕苍蝇都能薰昏去。 「天啊！」果不其然，一阵惨叫声传来，紧接着就是窗户大门打开的声音。 「别！别！电费很贵耶！啊！」想来铁公鸡志成是在阻止小雅开电扇或冷气了吧。 接着几天小雅就这样在志成家里住了下来，从没有在道馆寄宿过的她，因觉着赵家的生活方式有趣，加上自己热爱运动的体质，其实每次晨练后大伙运动服的味道和道馆那股酸味相似，想必是因为通风问题才会造成道馆异味久久不散，她不太以为意。住在这的好处就是方便晨练，可以跑步、练有氧拳击或重量训练等交替着做，倒也不会太无聊。 在赵家寄宿的这几天，她很勤快的打扫道馆以替代住宿费用，赵妈看着她勤快的样子很是喜欢，主动替她备三餐外加出借洗衣机。道馆交给志成后，从来就没有打扫过，逢年过节或连续假期志成更是跑出去连个人影都没让人见，这么窗明几净的道馆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道馆整理后小朋友们很是喜欢，赵mama默默心想之后要讨个这么勤快的媳妇才行。 志成看道馆打扫乾净后，成天带着侄子跑去道馆，美其名练习，实质就是一大三小的大型游乐场，玩累了直接就睡在道馆里，将整天追着小孩跑的母亲气得不轻，主要是因为小孩作业都没写。已经鲜少露面的赵师傅，这些天也罕见的走进道馆和大小毛头打招呼，说破了也只是好奇想看看小雅这小女生把道馆整理成甚么样子，让自家孙子那么喜欢往这儿跑。 好不容易又忙了一整天，刚整理好训练使用的器材杂物，赶紧拖完地准备休息的小雅，和赖在擂台上的志成，就这样躺在地上聊了起来。 「这次回去，就要开始正式上班了。」小雅躺在地板上对志成说。 「很好啊，有规律的生活，记得不要太晚睡。」像个老头子一样的叮嚀着小雅，却不想想自己老是半夜骑车跑出去吹风。 「你还记得你说的理想型吗？」小雅想起了曾经的那段对话。 「甚么？」志成很享受这样两个人的间聊时间。 「扎马尾，戴眼镜，笑起来很可爱的女生；是指佳玲吗？」小雅意有所指，佳玲就是那名在道馆多年的小jiejie，也是道馆训练的助教小老师。 「啊哈哈哈哈哈！」志成失声大笑，转头看了眼小雅问说：「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记得呀，怎么不记得。」小雅微笑眨眼着望着志成接着说：「我还记得有人在巷子口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交往！」 道馆霎时安静了下来，几乎都能听见两人呼吸的声音，志成突然坐起身子，步下擂台往小雅方向走过去，然后就在小雅身边很自然的躺了下来。 又是一阵太阳的味道传来，小雅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躺下时志成的手指头恰好轻轻擦过小雅的手，她感到一阵触电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小雅转过头微笑着凝视志成的眼，就像挑衅一样的将手指头轻划过他的手臂，却没有牵他的手。 「答覆呢？」志成躺着侧身向她，单手揽着她的腰肢然后强势的让她面朝自己，让她无法闪躲志成直接的凝视。小雅本能的觉得有点危险，却没有想躲开的意思，反而微笑一动不动的看着志成。 「你说呢？」小雅说话时的气息轻擦过志成的鼻尖脸颊，有种难以言喻的搔痒感自心底漾开，他嘴角掛起淡淡的笑。 「当我的女朋友好吗？」志成低声在小雅耳边问，恰好的距离让小雅几乎整个窝在他怀里，除了贴在她腰肢的手外，他没有真的抱着她，反而支撑起上半身，调皮地将自己的唇凑近她耳朵说话。 鼻腔传来志成nongnong的气息，小雅的眼神已渐趋朦胧，享受着耳边、指尖逐渐散开的酥麻舒服感觉，还有被保护的安心感，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好啊。」没有预警的，她将腿掛在志成的腰窝上蹭了蹭，抬头望着故意朝自己耳朵喷气的志成，志成微笑着轻抚起她的腰背，粗糙的大手摩娑滑嫩细緻的皮肤，引起一阵又一阵的颤慄和吸气声，志成低头望着小雅的眼睛，他们都知道这是场幼稚又让人捨不得的拉锯，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想先低头。 「咳！咳！咳！」划破天际的咳嗽声打破了道馆的沉静，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不小心，道馆的灯突然被熄掉，一阵乒乒乓乓声响后隐约看见几道身影衝到门边拐弯不见，刚躲在道馆里的应该不止一人。 「嘘！」志成幼稚的朝着大门做鬼脸，有点气愤过程被路人打断。 「mama！二伯羞羞脸！二伯羞羞脸！」边奔跑边尖叫的小孩叫声就这么穿越了墙，传了过来，看来是赵家二弟的孩子们不知道甚么时候窜了进来。 「mama，二伯在做羞羞脸的事！」年纪较长的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就叫你们不要老是跑过去！听见了吗！不要老是跑过去！功课写完了没？」二弟媳妇的狮子吼让孩子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可以想见弟媳妇那可怕的表情。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急速奔跑上楼的脚步声，想必孩子们趁着母亲在忙，赶紧的躲回房间去了。 小雅坐起身子笑了起来，在这里生活每天都充满活力，赵家兄弟的生活既简单又热闹，大家挤在一起生活各司其职也挺好的。赵mama和赵爸爸好像权威般的存在，实则不太干涉大家各自决定好的事，也从不插手教育小朋友，非常开明有智慧。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笑着笑着，小雅对志成丢出了一句早就该说的话。 「这么快？」志成一愣，好像她来彰化不过只是昨天的事，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再两个星期就开始上班，我也需要准备一下。」小雅随手整理了下行李，虽然也没什么可以整理的，也就那几件衣服、书册和简单的护肤保养品。 「准备甚么？」志成不太理解上班需要提前准备这件事，上班不就是人到现场就好了吗？ 「衣服啊！鞋子啊！还有通知长时间照顾我的合作对象啊！」小雅瞄了眼志成，她并没有真的希望他能了解这些事，只是简单的带过。 「女朋友。」志成像孩子一样的转头看着正在忙的小雅，并轻唤了声。 「嗯？」心里一种甜甜的感觉漫开，但小雅没有抬头看志成。 「我会每个月上去找你的。」没有讨论商量或协调，志成就这样给自己增加了每月行程。 「啊？」这么突然的决定让小雅不知该怎么反应，她不知道忙起来还有没有那个时间。 「还是你要下来找我？」志成还是一脸兴奋的看着小雅。 「我会想你的。」她轻叹了口气，心里觉得之后或许没有这么悠间的时光了。 「这几天住在这里，我看你挺习惯的，我妈做的菜好吃吧？你要不乾脆就在这里住下算了？」他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你......是在留我吗？」小雅歪头看着志成，她以为赵志成是很洒脱的人，难道她错了？ 「哈哈哈哈哈！难得有人帮忙整理道馆啊！」赵志成忙打哈哈，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捨不得。 「以后每星期一次，佳玲会带着小朋友一起整理，指望你可能这真的会变成废墟吧！」她转头认真的看着志成说：「拜託做个好榜样，难得有佳玲这么好的小老师，你也对人家好一点吧！」 「格瑞呢？月霞呢？你会告诉她们吗？」志成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枕头在地上滚了几圈，自动跳过他不喜欢的打扫话题。 「会的，我会说。」她不敢想像格瑞和月霞会是甚么样的表情。 「我很想你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你吗？」他来到小雅面前，贴很近的问她：「你会不会不接我电话？」 「工作很忙的时候可能没办法接，这样吧，我们约睡前电话怎么样？」确实在忙的时候谁会去注意电话？约定好时间就不一样了，至少那段时间是属于彼此的。 「好！那约几点？」一根神经的志成，就是要磨出个确定的时间点。 「每天下班后我会传讯息给你，让你知道我几点方便，如果不方便也会让你知道，这样好吗？还没上班前几点都没差啦！」小雅歪头靠着志成的肩，双手抱着他手臂，瞇眼笑着对他说。 「骗人，之前我打给你，你都没接啊！」志成皱着眉头嘟噥抱怨。 「甚么时候？」小雅决定装傻到底。「我都有接吧？」 「你出门旅游之后啊！几乎都没接。」志成非常在意。 「你也会说是出门旅游，可能刚好都在忙吧。」仍然笑脸盈盈的贴着志成，说完轻啄一下他的唇，再把头埋在他脖子，整个人掛在他身上。不过停住几秒的时间，又马上站起来转身要走。 「你这样真的很犯规。」低沉暗哑的声音，伸手就拉着想逃跑的小雅，看她得逞的笑容，志成忍不住就深深的吻了下去。 又是一个属于成人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