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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应翩翩/美人得天下[穿书] 第115节

    在那一晚的排查中,除了之前被应翩翩打晕,又遭池簌剥去衣服的那名侍卫之外,并没有人丢失自己身上的衣服,所以刺客换衣的可能性便也断绝了。

    池簌这个问题看似只是细枝末节,但是仔细一想,确实不好解释。

    应翩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默默观察着四下的痕迹,以及尸体上的各处伤口,此时无人说话了,应翩翩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如果他没穿衣服呢?”

    这个设想可以说十分大胆了,杨阁老不禁说道:“你说什么?”

    对于老头来说,只怕觉得这实在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令他比宫中闹了刺客还难以接受。

    应翩翩非但没有改口,反而故意仔仔细细解释给他听:“杨阁老,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名凶手在刺杀王副统领的时候,身上并没有穿衣服,那么鲜血溅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就不会弄脏衣服了。等到他杀完了人,将身上的鲜血晾干,再换了自己干净的衣服出去,岂不是就不会让人发现了?”

    杨阁老道:“道理虽是如此,可是这未免也太荒谬了,难道这凶手动手前就把什么都想好了,甚至知道他要刺王副统领很多剑,被血溅一身,所以杀人之前还特意先把衣服脱掉,放好,再冲上去杀人?”

    杨阁老所形容的那幅场景听起来实在是又滑稽又荒谬,应翩翩看其他人也似乎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便道:“我也不过是推测而已,各位不信,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不过我注意到,王副统领的袍摆之处,有一处血印。”

    王苍身上的这件衣服上满是鲜血,上面的各种痕迹已经不是很好辨别,潘迟拿着烛台,凑近应翩翩所示意的位置,将那处血印展示给了众人。

    只见,那是一块半圆形的血迹。

    应翩翩说道:“这一处印记不会是被鲜血自然染出来的,我刚才想了一会,觉得看着倒像打斗中敌人膝盖抬起来,顶在了王副统领身上,所以留痕。”

    潘迟慢慢点头,说道:“确实,如果此人在打斗过程中为了攻击王副统领,抬膝撞在他的大腿位置也是很有可能的。王副统领身上的衣服当时已经被鲜血溅湿了多处,那么两下一撞,很容易就留了印记。”

    应翩翩说道:“潘侍郎,你既然这样说,那么可有注意到,这个膝盖的印记上面留下了皮肤的纹路,这绝非穿着衣服能够印出来的。”

    潘迟倒也不是没有注意,而是并未深想,此时心中一凛,脱口道:“确实如此!”

    皇上道:“事情已经过去两日,想必当时留在身上的遗迹也早已被凶手处理干净了,应卿你对此还有何看法?”

    应翩翩拱手道:“陛下,臣是想,既然那名凶手遍身沾血,为了避免被旁人发现,自是要及早洗去的,或许可以查一查当晚有没有沐浴者,或者哪一处的池塘井水出附近有人徘徊,应能够作为一条线索。”

    宫中规矩森严,处处有人守卫,自己在房中洗澡需要来回打水,而跳进池塘中或者去水井边,也很容易被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发现,这些事情看似是小事,细查起来,却没有秘密。

    特别是当天晚上闹了刺客,又有宫宴,大家心中惶然不安,而且十分忙碌,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有心沐浴的人,不会太多。

    皇上听了应翩翩的话之后,立刻下令调查,很快便找出了可疑者共五人,一共是两名宫女,三名太监。

    这五人被分别审问当晚都做了什么,又为何要清洗,穿过的衣服在何处,最后只有一名小太监言辞闪烁,含糊其辞,难以解释清楚,被带到了皇上面前。

    刺客之事一连查了好几天,如今总算有些线索了,原本令人振奋,可是看到这位被揪出来的“凶手”,大家却都是大出意料之外,半信半疑。

    只因这名小太监瘦弱矮小,看起来实在不像能够杀了大内头等高手的人。

    他自己也不肯承认,到了皇上面前,吓得战战兢兢,跪地发抖,嘴里直喊冤枉。

    皇上问道:“他是在哪里伺候的?”

    “回陛下,此人是在御花园供职的洒扫太监,名叫李定,十五岁入宫,今年乃是入宫的第四个年头了,此前一直十分沉默老实,未曾听闻有何大胆之举。”

    潘迟向皇上禀报之后,又对那名太监喝道:“事到如今,你怎敢还在御前抵赖!前夜出现刺客之时,同你一起洒扫居住之人皆言从未曾见过你,当晚你又在御花园的池水里被过路的宫女看到,而谎称失足落水。但当时已是深夜,又非你当值的时候,你去御花园干什么?是不是你杀了王副统领,还不从实招来!”

    那叫做李定的小太监惊恐不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人,奴才当真不记得这件事啊!奴才那天清扫了很多地方,觉得十分疲惫,印象中回到住处立即睡下,根本就没有去过御花园。”

    潘迟冷声道:“证据确凿,抵赖无用!”

    李定张口结舌,只能喃喃说道:“奴才不知道,那些事奴才都不记得了,可是奴才没有杀王副统领,奴才这样的本事……怎能杀的了王副统领呢?”

    太子说道:“父皇,依儿臣看,既然他不说,倒不如关入西厂,严刑拷打,总不怕他还不松口。”

    “哼,严刑拷打?你身为一国储君,遇事难道只会这样的法子吗?着实无能!”

    太子突然遭到嘲讽,面色一沉,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竟然就是刚才还战战兢兢的李定。

    比起上一刻的畏惧懦弱,此时他脸上带着刻毒而嘲讽的笑容,竟是判若两人,声音也变得比方才粗了一些。

    太子冷声道:“大胆奴才,你说什么?”

    李定哈哈一笑,说道:“我说什么?我在讽刺你!难道太子殿下听不出来吗?王苍是我杀的又如何?像他这种卑鄙小人早就该死了!”

    潘迟眉头一皱,说道:“你肯认罪了?”

    虽然凶手认罪是好事,但是李定这时的语气和神情都十分诡异,让人莫名不安,所以潘迟的表情也丝毫不见轻松。

    李定冷笑道:“王苍当年只不过是应将军手底下的一名小将,敌军破城的时候,人人辛苦奋战,他却因为被人收买,不肯认真抵抗,以至于所带的一队兵将全部送命身死,而他自己反而占了大家的军功,调回京城之后升官发财,飞黄腾达!这样的人国法处置他,难道我还杀不得了?”

    “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人又哪里知道,我战死之时,家中上有动弹不得了老母,下有怀孕的妻子和幼女,如果不是王苍,我怎会壮年惨死,更连累家人生活困苦?王苍就是我杀的,我来找他报仇了,他活该!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说一开始人们还觉得李定的语气不对劲,好像一下子疯了似的,此时听见他说什么“壮年惨死”,众人便都无不面上变色,顿时觉得一股凉气打后脊梁骨冒了上来。

    太子不禁道:“什么壮年惨死,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

    李定大喝一声:“什么好端端的!你难道眼瞎了吗?当时我为了保卫家国与敌军奋战数日,却被长官出卖,他们砍下了我的胳膊,砍得我全身都是伤口,连半个头颅都被劈开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滚在了地上,摸不到了,你们都看不到吗?我这满身的鲜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为什么不让我洗?为什么不让我洗?!”

    李定的面色扭曲狰狞,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全身上下摸索起来,仿佛当真要给众人展示那根本不存在的伤势,声音也愈发癫狂。

    “为什么收敛尸骨的人不把我带回京城,还要我自己千里跋涉找回来寻人报仇!难道我为国效力,死后连安葬尸骨都不配?!”

    他浑身哆嗦,面色青白,咧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当年的长雄关一战,我们死的冤枉啊,王苍这个卑鄙小人,是他出卖了我们啊!”

    第87章 吴馆燕巢荒

    李定的声音太过凄厉,神情也太过逼真,不光众人觉得毛骨悚然,连皇上坐在御座之上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他大声说道:“侍卫何在?!还不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朕拖下去!”

    侍卫们得到皇上的命令,连忙快步跑到李定身边,正要伸手去拽,却听李定突然大叫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身体在地板上不断翻滚抽搐。

    两名侍卫吓了一跳,竟然不敢伸手碰他。

    寂静之中,只见李定双手在空中乱抓,像是在与什么人激烈地对打,同时大叫:“阎王,阎王你干什么?先别叫我回去,我的仇还没有报完!我还要找那个收买王苍的小人,我还要找到那些当初与王苍合谋的人!害死我的一个都别想跑!我不回去,我不投胎……你放开我!”

    但即便他如此激烈的反抗,身体还是突地一震,瞬间僵直,紧接着陡然哆嗦了一下,又放松下来。

    一时没有人敢动,李定软泥一样在地上躺了片刻,这才慢慢爬了起来,茫然说道:“我……我这是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时的语气、神情,又仿佛还是刚才那个怯懦的小太监了。

    周围一片静默,没有人能回答他。

    虽然刚才那一幕是那样的荒谬和不可思议,但是这种鬼神之事谁也说不好,李定的表现在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霾,甚至潘迟都不敢逼问他了。

    好一会,皇上才问道:“李定,方才发生的事情,你不记得吗?”

    李定茫然道:“方才?方才是陛下您和各位大人正在审问奴才是否杀了王副统领一事吗?”

    他说到这里,又不禁涕泪齐流,恳求道:“奴才真的没有杀人啊陛下,请您饶恕奴才吧,奴才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呢?”

    李定说的那样真情实感,皇上不禁看了看

    活见了鬼了!

    李定是不是真的被冤魂附体了,所以才根本就不记得杀了王苍的事情?王苍是附在他身体上的那个冤魂杀的。

    如果这样的话,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如此瘦弱的一个小太监竟然能够击杀一名武功高强的侍卫统领了。

    可是借尸还魂,而且还光明正大地在白日里出现,这样的事情又叫人如何能够相信?

    再者又听李定刚才的话,似乎是这个冤魂已经被阎王给抓走了,所以他不会再回来了吗?这件事情难道就要以冤魂复仇的结果了结?

    如果宫中刺客案最后就得到个这样的解释,恐怕会成为流传史册的一大笑柄吧。

    事情十分棘手,一时陷入了僵局。

    这时,应翩翩忽然幽幽地说道:“李定,你可知道我是应钧之子?”

    李定转头看他,有些茫然地说道:“是,奴才识得应大人。”

    应翩翩道:“哦,你认识我,那你也应该听说过,我的父亲本来是一代名将。”

    “是。”

    应翩翩叹了口气:“可惜他手下的废物实在太多,打了败仗之后不思反省,反而推卸责任,中伤战友,到死都不肯悔改,变成了鬼都要为非作歹,败坏了我父亲的名声,实在让人看着就觉得可气。唉,要不是因为这种人,当年那场仗,可未必会输啊……”

    李定一开始看着应翩翩的目光还十分茫然,但随着应翩翩的话,他的眼睛逐渐眯起来,面上的表情也流露出一些凶狠的意味。

    应翩翩损人是专业的,还要再接再厉时,只听两个人同时喝道:“阿玦!”

    阻止他的这两个人是池簌和应定斌。

    他们两个都想到一处去了,应翩翩显然是要以这种方式看看能不能再把那个冤魂给激出来,但不管这鬼神之说是真的假的,终究都不吉利,万一那个冤魂就是恨上了他,那可怎么办?

    两人都是情愿自己上,也半点风险都不愿意让应翩翩去冒的,因此一起开口,池簌更是一把拽住了应翩翩的手,把他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像是随时要挡在应翩翩的身前保护他。

    应定斌原本也有这个意思,可惜终究没有池簌身手敏捷,慢了一步,非但没碰到儿子,人还被给拉跑了。

    他不由瞪了池簌一眼。

    应翩翩虽然被阻止,可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已经够了。

    只见李定又是一阵抽搐,睁开眼睛之后面色又重新变得阴鸷,冷笑道:“哼,大仇尚未报完,我是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离开的!阿弥陀佛,太祖英灵佑我重返人世,我岂有草草作罢之理!”

    池簌上前一步,问道:“你说是本朝的开国太祖让你回来报仇的吗?太祖又凭什么帮助你?”

    李定连声冷笑:“当年太祖开疆拓土,何等英雄了得,如今这些不中用的后人却连守好祖宗基业都办不到,害得我等一心报国之士遭人坑害,惨死疆场,怎不令他老人家痛心,又为何不能帮我?”

    池簌道:“空口无凭,焉知你是不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来此冒充将士英灵!”

    李定喝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乃是应将军麾下关内军二队张向忠,永登人士,你只管去查!”

    没想到此人说的竟还当真详尽具体,有名有姓,池簌不禁跟应翩翩对视一眼,稍感意外。

    李定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次一头倒地,这回一时没有再醒过来。

    过了一会,杨阁老不禁说道:“这等怪力乱神之语,臣以往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如今见此人言之凿凿,又实在……匪夷所思。但不论如何,此事或许与当年长雄关之战有关。”

    皇上缓缓开口道:“即是如此,应玦,你乃是应钧之子,又发现了此案真凶,你便协助刑部办理此案罢。”

    应翩翩道:“承蒙陛下信任,臣谨遵旨意。”

    “另外……”

    皇上略略沉吟,说道:“阁老,你来为朕草拟一道旨意,招将乐王回京。便说他久在上京,朕十分挂念,欲请他回来居住一段时日。”

    杨阁老心中一震:“是。”

    这位将乐王名叫黎清峄,正是当世仅存的太祖嫡系血脉,当年最后一位前去和亲的善化公主,便是他的嫡亲jiejie。

    其实若是论起来,黎清峄甚至比当真皇上更有资格得到这个位置,事实上在当年先帝驾崩,帝位空悬的那场纷争中,请将乐王登基的呼声就是最高的,但将乐王自己却固辞不肯。

    一开始还有人以为他是故作姿态,反复劝说,但将乐王始终坚持,才逐渐让人们意识到他是出自真心。

    最后,当今皇上登位,将乐王性情倨傲,亦是既不逢迎讨好,也不怎么理会政事,故而双方相处的疏远而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