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曲－听见

    宋珣珞回到办公室后，便不发一语、埋首在萤幕前，双手不停在字样掉漆的黑色键盘上飞舞。

    「欸，你看你看！这是g牌昨天新出的乳液。」同事a拿着一瓶圆罐的乳液，向一旁座位的同事b炫耀。

    「借我借我！」同事b露出灿烂的笑，跑向同事a的座位、伸出手拿过罐体。

    「我也要！」同事c也凑了过来。

    现时，几个同事围在一圈，开始讨论起只有她们能参与的话题。

    「欸话说，你们有听过『jade』的歌吗?」另一个同事d说话，「就那个现在很红的网路歌手。」

    「有！她唱歌真的好好听！」同事a很激动，「浑厚的菸嗓但又好空灵，怎么做到的？」

    「只不过听说她很少发曲子，真的好可惜啊！」同事b想了一下说。

    「真的，拥有那么好的歌声??」同事c感叹。

    宋珣珞似乎对于同事们的话题充耳不闻，此刻正心神不寧，手指敲击在键盘的动作停歇、坐在办公座位上恍恍惚惚出神。

    几个同事不屑地瞥了宋珣珞一眼，也纷纷发出耻笑的声音。

    「土爆了??」同事a摀住脸，小小声地在她们之间耳语。

    「好笑欸！」同事b一脸鄙视。

    「咳、咳咳！」那名坐在主管椅上的男人、隔着脸上眼镜的镜片，斜睨着七嘴八舌的同事们。

    几个人吓了一跳，纷纷变了神色、也缩了一下肩膀，在走回位置的同时还不断回过头瞪着宋珣珞。

    －

    宋珣珞几乎是飞也似地跑回家。

    分租套房里的旋转楼梯，宋珣珞『咯噔』、『咯噔』地跑着，每一阶都像是无尽的回旋、每一步都令宋珣珞不断回忆起过去的他。

    隔着口罩气喘吁吁，她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地站在家门口，宋珣珞咬着牙、

    一隻手伸进包里找呀找，却怎么样也找不到进家门的钥匙。

    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用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是再贴切不过。

    好不容易在包里的角落翻到那串钥匙，却连插入匙孔中都因不停发颤的手而失败了几次，而那扇硫化铜门上也多出了两道刮痕。

    宋珣珞浑身颤抖、用着吃奶的力气才推开那扇她平时能轻易推开的大门，也许是回到家中的感觉而一阵放松，一进门后身体像是失了力一样，整个人跌扑在玄关处、同时膝盖也撞到一旁的木製鞋架，使得原本苍白的皮肤上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一把扯下掛在脸上的口罩，低低地闷哼了声、吃痛地从地上爬起，紧拧着眉心、不耐地瞥了眼自己的膝盖后，从口中发出『嘖』的咂嘴声，而后好像不以为意般朝一旁摆放电脑的桌子走去。

    整个租屋处也就只有六坪的大小，一旁的简易流理台还是当初宋珣珞选择这里的原因，但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粒沙一样无助，频频逼迫自己强忍下那股想哭的衝动。

    宋珣珞低着头不语，先是将手机电源关闭、像是打水漂的方式往床面上拋了出去，接着有些力道地把身上的外套扯了下来、连同手里的包包一起往一旁的地上扔后，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在按下电脑的开机键以后，宋珣珞双眼直直盯着眼前进入待机画面的萤幕，身体的颤抖始终没有停下，手紧紧捏着掌心不放、指甲深深嵌入皮肤，都快要渗出血来，一双肩膀紧绷地连自己丝毫都没察觉到。

    有些急迫地点着滑鼠左键，直到一个绿色的社群聊天介面出现在眼前，宋珣珞的一双眼轻颤、叹了口气后又紧接着移动滑鼠，点选了左边好友清单里那个名叫isaac的帐号??望着他们之间的文字聊天记录，发觉上一次与他联系已经是两週前的事。

    宋珣珞出神般望着对方的大头贴，那是一顶放在原木柜上的白色帽子，起初她因好奇而询问过他，却被他以转移话题的方式拒绝回答。

    此刻的她目光留意到对方的上线讯号后，她才突然地吁出一口长气。

    宋珣珞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心，一双眼瞥向了他们的文字对话纪录后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取过搁在一旁的耳机并按下绿色的通话钮，屏气凝神地盯着萤幕中拨号的动画，一阵轻快地拨号声从耳机中传出，正好与现在的心情大大相反，同时她也吞了吞口沫，一方面抱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情绪等待着那人将通话接起。

    一直到进入最后一段的拨号旋律，原先殷殷期盼、些微发出光芒的一双眼又逐渐黯淡，宋珣珞都已经要放弃，已伸出的纤指将耳机取下后、便随手扔在桌面上，正当她有气无力地起身、想往身后的床上倒去，一对尖耳却不放弃地勾住了与耳机的音频联系。

    『喂？』

    宋珣珞停顿片刻，听见了那个男声以后，她瞪大眼、以一双手摀住差点叫出声的嘴，她从没想过他会接起这通电话，于是三步併作两步地奔至桌前，拾起被她因情绪而扔在一旁的那对耳机，还是不敢置信地抿了下乾涩的嘴唇后，颤抖的声音才缓缓从喉间发出。

    「喂？」宋珣珞的声音里难掩兴奋。

    你好吗？

    好久不见？

    最近过得怎么样？

    宋珣珞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不停地在心里思考着下一句要与他说的话。

    『好久不见。』反倒是对方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先将这句话说出口。

    「好久不见??」宋珣珞的鼻子有点痠，有好多话想要说出口，却全都哽在喉间。

    『最近忙着搬家，本来想说安顿好了再跟你联络??』紧贴着宋珣珞耳朵的耳机，此刻不断放送着对方温柔、低低地又带着气音的嗓音，就像真人在她的耳畔低语着，对方淡淡地笑了，他接着说：『没想到你先打来了。』

    宋珣珞没有说话，她的耳朵不断接收着来自另一头传来的男性嗓音，心中突然泛起阵阵涟漪，她的唇畔微颤着，一隻手按在她的胸前、感受着心脏传来剧烈地跳动。

    世界上会有这种巧合吗？

    两个人会有这么相似的嗓音??

    『对了，你最近怎么都没有发影片？』isaac话锋一转，提及了宋珣珞的近期，『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我的烤箱??坏了。」宋珣珞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来。

    『坏了？』isaac好听的声音在她的耳里回盪，『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宋珣珞的心里有事，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虽然是她不想做的事。

    『不会是又勉强自己了吧？』isaac一语中的。

    「没有啦。」可把宋珣珞吓了一跳。

    『那歌曲创作呢？最近也不唱歌了吗？』isaac的声音饱含磁性，一句话里夹杂着笑意。

    宋珣珞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早已发烫的耳朵。

    『??我是真的觉得你唱歌很好听。』isaac突然停止了笑，话语中带着十分认真的语气说着。

    宋珣珞呼吸一滞、停下了动作，一双眼微微睁大，双唇微啟，霎时间将刚才所想的种种巧合通通赶出脑中。

    因为他，才不会说她唱歌好听。

    一定只是声音很像的人而已。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