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课：因为是护使，就因为是护使 ０７ （

    阳光洒上静謐的大地，天空蓝得没有任何一朵云，通常这个时间点是没有人会出来走动的，但今天一反常态，岳界的居民们井然有序地朝宫殿前进，每个人脸上一致充满着哀伤与严肃。

    他们一一走进宫殿的大厅，经过两天的修復，大厅又恢復成原先金碧辉煌的样貌，但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甚或讚叹一番，他们只是面如死灰地站上各族该站的位置，然后沉默不语，静静等候女王现身。

    待所有人站定，几乎是同一时间，女王与三位护使从侧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约莫九岁的男孩。他们五人缓步走到王位旁边，护使们站到王位左方，男孩站到王位右方，女王则是站定在王位正前方。

    「各位，非常感谢你们在如此困境还能来这次的集会，首先，请让我为了英勇牺牲的亡灵献上最高的歉意与谢意，以表我的心意。」巫璇沉声说道，微微向着底下的居民们鞠了个躬。

    有些居民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声音极为压抑，巫璇环视了一圈眾人，等气氛比较没那么浮动后，又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第二，我要宣布此次叛变行动的叛乱者之罪与刑期。叛乱者主谋.巫沁因在大战中死去而无法面对刑责，但其罪实不可恕，再加上死前毫无悔改之意，本王决定将此人的皇室身分自史册上剔除并降为平民，但保留这场战役以作为后世之借镜；而其心腹三人尚有两人活着，一位已被关入地牢，一位仍下落不明，本王裁决让被关者监禁十年，同时要求皇家士兵将另一人尽速绳之以法；至于协助主谋叛变之二十馀存活叛乱者，由于考虑到族群延续的问题，崭契罗族一律入狱五年且在出狱后由皇家士兵监视馀生，其馀人则服刑五年并降为平民。」

    十年……謜瞥了眼巫璇，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第三，非常沉痛的，祭司于大战时为了保护战友而失去性命，因此五大元素孕育出了新任祭司。请各位在怀念穹的同时，也好好接纳新一任的祭司吧。」

    阿祤看向朝眾人点头致意的男孩，下意识地摸上一直戴在手腕的天蓝色发圈，而后抿唇别开眼。

    「那么，最后一件事。」巫璇握紧妖精长老稍早送上来的权杖，慢慢走下台阶，「这次的战役我们失去了许多人，家人、朋友、伙伴……会难受是正常的，消极也是一样，但请各位相互扶持、一起撑过这段难熬的日子，无论如何我们的生活仍旧得继续下去，因为，这是他们牺牲自己所换来的，我们不该不去珍惜。」

    说着，她歛下双眸，淡淡一笑。

    「我说得没错吧……墨漪。」

    没错吧。

    ％

    集会结束后，巫璇带着新任祭司离开了大厅，只剩下三位护使及妖族长老留在原地。

    「就照之前说好的，我们已经在后花园清出一块净地，老爸你快去吧。」阿祤对月牙尹道，「我们有在那放了一些老墨的东西，算是表达我们的心意。」

    月牙尹点点头，而后迟疑地询问：「你们确定不一起过去？」

    「哈，才不要哩，我们又不是不识相的电灯泡，顶多等等过去看一下而已。」謜摸摸鼻子回着。

    嵐胤轻笑几声，随即把手中的披风放到月牙尹手上，「这是小漪放在衣橱最里头的，大概是之前和老爸你一起当护使时所用的披风，如果要用火葬来净化她的灵魂，就用这个来代替她吧。」

    月牙尹的脸上闪过错愕，颤抖的指尖拂过有着岁月痕跡的布料，在其馀三人尚未看清他的表情之时，他已经抱着披风快步转身离去，肩膀还些微抖动着。

    三人盯着他的背影，沉默蔓延开来，片晌，阿祤率先开口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既然晚点才要去后花园的话。」

    嵐胤耸耸肩，表示没意见。

    「唔……我想去见雨夙羽。」謜歪头想了想，回道。

    阿祤第一个反应是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但想到他的心情后，她嘖了声，颇为不情愿地说道：「去见就去见吧，反正她现在也伤不了你。」

    「诶？你同意哦？」謜讶异地瞪大眼，没有料到她居然态度转变得那么快。

    「废话。」她翻了翻白眼。

    「那……你们要一起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嵐胤思考了几秒，点点头，「好，之后再去老爸那吧。」

    于是三人静悄悄地朝地牢走去，其实他们不必刻意放轻步伐来让士兵们不去注意他们，以他们的身分是可以任意进出任何地方的，连地牢也不例外，但也许是不想引起多馀的目光而拖延了时间，他们仍是无声且快速地往前迈进。

    到了地牢外头，謜要另外两人在外头候着，自己则往里头走去。他经过一间又一间的牢门，用敏锐的感知来寻找自己所要找的她，过了片刻，他的脚步一顿，推开前方的门扉。

    踏进牢房后，他往里头的人挪近几步，然后蹲下身，凝视着那双冷冽依旧的眸子。

    「雨夙羽。」他唤着，递上一个连太阳都逊色的灿笑。

    她眨了眨眼，别过脸，「你来做什么。」

    「想见你就来了，不需要原因吧？」

    「……我现在，是罪人。」她轻声低喃，眼眸深得不见底。「你是护使，不该再跟我有所牵连，你走吧，我们以后不必再见面了，就当作从未认识过。」

    謜静默了一瞬，右手轻轻覆上雨夙羽的脸颊，她颤抖了下，本能地想躲开，却被他的另一隻手牵制住。

    「刚刚女王说，你需要服刑十年，你知道了吧？」

    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这十年间会有很多变数，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不晓得未来会是怎么样，不过，有一件事我很肯定一定会做到。」他将她的头扳正，倾身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闭上眼，「本少爷会来迎接你的，十年后，本少爷一定会来迎接你。等等我。」

    雨夙羽睁着大眼，感觉到额上以及脸颊传来的温度，视线变得有些朦胧。

    她以为，那时朝他的一笑，是最后一次见面，是最后一次放纵，是最后一次真正开心。

    她以为，她与他没有任何以后。

    而如今，以后这两个字却离她好近好近。

    「我会天天来看你的，你不能拒绝我，因为你已经没理由能避开我了。」謜带着笑意说道，「这一次，本少爷要好好抓紧你。」

    「……」

    「那么，我还有事情得去处理，先走囉，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起身，转身便要离去，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楞了下，惊喜地侧头看她。

    「我等你。」

    她如此轻语。

    謜扬起笑容，脸颊飞上一抹红晕，乐陶陶地走出牢门并带上，直至回到兄姊身旁还是一脸幸福地傻笑着，阿祤跟嵐胤互望一眼，多少也猜出了大概。

    「不用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吧？」嵐胤制止想报告进度的謜，直接了当地问了一句。

    「嗯，算是吧。」謜搔了搔头。

    「唉，在一起也好啦，省得看你的哀怨样持续下去，看得都心烦。」阿祤边说边迈开步伐。

    另外两人跟了上去，謜再度为她的改变表示吃惊：「老姊，所以你接受雨夙羽囉？」

    「不然你比较希望我继续讨厌她吗？」

    「不是啦，只是觉得你这样子太突然了，有点不习惯而已。」

    「不习惯就拉到啊。」

    「靠，不要这样啦！你现在这样子很好、超好、非常好！」

    ……

    就在两隻妖习惯性地拌嘴时，三人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后花园，他们停在月牙尹后方几尺处，看着他点火燃烧墨漪的披风，纷纷静了下来。

    月牙尹站在火堆前方，无语凝视着被火舌吞噬的披风，他举起墨漪留下的坠子，噙着一丝笑意，缓缓将项鍊套上脖子，两枚月牙闪耀着同样亮眼的光芒。

    火焰「啪、啪」地燃烧着，温暖的感觉围绕在四人身旁，他们不约而同抬起头望向一望无际的蓝天，彷彿墨漪在那里回望着他们。

    「欸，我们，把护使的期限做完吧。」轻轻地，阿祤啟唇打破沉默。

    謜将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为了墨漪？」

    嵐胤抬手挡下逐渐刺眼的阳光，勾了勾唇角，眼睛笑得弯弯的，「是啊，为了小漪。」

    微风温和地拂过他们的发丝，新泥的气味混和着烧焦味飘散在空中，恍惚之间，他们似乎听见那天墨漪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极轻，极柔，彷若囈语般。

    「因为……我是护使。护使的职责不只是保护女王，更是要保护岳界居民……然后、用生命去保全所有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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