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第一次见面

    邵如松的家位在市区某豪宅社区的楼顶，一整层百来米的面积平常仅他一个人住，偶尔才会请人过来打扫。

    他将黑色的一般房车开进地下室，停在一排豪车之中反倒另类突兀，他对奢华名车没有兴趣，虽然这几年实在赚了不少，但对他来说工作不是为了财富，只是为了取得能够跟江元寒并肩的地位。

    会住豪宅也不是为了虚荣或炫富，只是他单纯喜欢顶楼的风景，喜欢在夜晚独自眺望这寂静的海城市区。

    推开家里大门，映入眼帘是统一的灰白色调，家里东西不多，除了几样日常用品外，没看到什么其他摆设。

    身为少数参观过他家的郭青安曾问：「怎么装潢的这么单调？」

    邵如松当时回：「反正一个人住，简单就好，回来也只是睡觉。」

    接近午夜十二点，窗外明亮的月光透过客厅大片的落地窗斜照进来，将邵如松的影子拉得很长，单独映照在这大片的地板上，顿时显得格外孤寂。

    邵如松打开电视，希望能透过声音来填满这空荡荡的屋子。

    扯下领带随意丢在一旁，他仰躺在沙发上，这住了好几年的房子，还是第一次让他觉得冰冷。

    电视上先是讲了几起意外车祸，然后又播报了几则社会新闻，最后还是不免回到江吕两家的政治联姻，85吋的大电视上秀着江元寒的面孔，4k的画质将他俊俏精緻的五官完美呈现出来。

    邵如松忍不住就直直盯着电视中看，脑中回忆起高中时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高中的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染着一头金色刺眼的头发，成天不是翘课就是打架，读书考试永远是吊车尾。

    那天他依旧翘课来到教学楼顶，顶层还有个小平台架着水塔，邵如松每次只要翘课就会爬上去睡觉。

    记得当时天气不错，他躲在水塔的阴影下，用外套盖着头挡光打算小睡片刻，结果底下突然传来一群脚步声，伴随着几个人咆哮争吵的声音。

    「你今天不乖乖把钱交出来，信不信老子打烂你这小白脸。」

    被打扰的他很不开心，起身瞧了一眼，看到是同届的恶霸，正率领着一帮小嘍囉威胁某人交钱。

    邵如松原本懒着管，正想躺回去继续睡觉时，被威胁的那人却突然开口。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如果经济有困难，我可以想办法帮忙，但是威胁我交钱是勒索，是犯法的行为。」那人一本正经地说。

    要不是邵如松亲眼看到，他根本不敢相信说出这话的人正被揪着领口，真不知他是勇敢还是无知。

    好奇地仔细瞧了被威胁的人一眼，白皙帅气的脸孔虽然极力表现出冷静，但那颤抖着的身体和紧握的双拳，还是毫不留情出卖了他心中的恐惧。

    邵如松认得他，是他们班上的优等生，家里好像还是个财团，活生生的一个富二代，但却没有富二代的颓靡骄纵，反倒认认真真，每次段考也都是雷打不动的校排一，可谓品学兼优。

    「cao！最讨厌别人对我说教了，看老子还不让你住嘴。」说完，恶霸就举起拳头要往那人脸上招呼。

    邵如松看不惯这样以多欺少，瞬间就跳下去，抓住恶霸挥出一半的拳头说：「吵死了，别打扰我睡觉。」

    「是谁？竟然这样对我说话。」那恶霸在气头上，一时之间没看清楚来人。

    倒是他身后的小弟反应较快，连忙小声地喊：「老大，是邵如松。」

    恶霸猛地抬头，正对上邵如松冰冷的双眼，瞬间吓得冷汗直流，赶紧挤出一个諂媚的笑容说：「是松哥啊！小的没注意，不知道您在这睡觉呢！」

    邵如松懒得理他，一脸不爽地说：「那还不快滚！」

    一帮人如蒙大赦，连忙夹着尾巴跑走了。

    没错，虽然说刚刚那人是恶霸，但在他们学校，或是应该说在他们这一带，邵如松才是真正恶名昭彰的混混，不管好人坏人都怕他。

    邵如松看着江元寒，鬼使神差问了句：「没事吧？」

    「没事，你叫邵如松吧，谢谢你！」

    邵如松意外：「你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啊，你不是跟我同班吗？」江元寒笑嘻嘻地说。

    可能是好久没跟人同学说话，再加上他一直对江元寒感到好奇，他想知道优等生都是怎么样的，于是忍不住又问：「他们一直威胁你吗？」

    「嗯，不过之前都只是口头威胁而已，可能看我不听话，这次才会要打我。」

    邵如松皱眉：「你没跟别人说？」

    江元寒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说：「没，这么丢脸的事我不敢讲，要是让家里知道了一定觉得我很没用。」

    「那你不怕我吗？你应该听说过很多我的事蹟吧！」邵如松问。

    江元寒疑惑地抬头，上下打量他全身然后坚定地说：「别人怎么说我不管，我只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在我眼中你是个好人。」

    接着他走过去靠着栏杆道：「家里从小就培育我成为一个优秀的经营者，教我如何透过自己的双眼去看人，也绝对不能道听涂说，所以就我今天的判断下来，你不是大家口中说的那种坏人。」

    邵如松内心深深地被感动，他原本以为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是不屑搭理自己这种人的，没想到看起来还挺亲近人的嘛！

    「你一直都一个人待在这上面吗？」江元寒问。

    「嗯。」

    「为什么不到班上来？」

    这回邵如松沉默不语。

    看他不愿意回答江元寒也不打算追问，眨了眨眼然后说：「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可以再拜託你一件事吗？」他紧紧盯着邵如松，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就像是一隻无辜的小狗，邵如松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他心一软就说：「如果我能帮的话就可以。」

    江元寒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心地说：「讲起来有点丢脸，就是...我下次被威胁的时候还能跑来找你吗？」说完他又露出那仿佛有魔力的双眼。

    邵如松被看得受不了，连忙转过头去说：「随便你。」

    「太好了！谢谢你！」江元寒激动地握住他的双手道谢，此时刚好午休结束的鐘声响起，江元寒挥了挥手就回去教室了。

    邵如松站在原地，看着刚刚被握住的双手，回想起那人身上传来的温度，就像是夏天里的太阳，灿烂又温暖，彷彿会融化人心似的，他就像是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在泥沼中的自己。

    那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

    「江吕两家的婚礼将会在江家旗下的五星级饭店举行，预计席开千桌，所有商界大人物都会受邀到场，见证两家这场重要的政治联姻...」

    被女主播字正腔圆的音色拉回现实，邵如松看了眼电视中江元寒的脸孔，五官还是那样精緻立体，只是散发出来的气质和十年前相比似乎变了。

    高中的他总是掛着笑容，全身上下散发着活力与温暖，但现在他那一样帅气的脸孔，却显得毫无生气，眉眼之间透着一抹冷峻，气质清冷，不苟言笑让人难以接近，就像是当时他以为的优等生该有的样子，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半点当年那个受人欺负、胆小害怕，但又让人心生怜爱的小狗。

    饶是如此，这些年来邵如松还是被他深深吸引，但这份爱慕也必须到此为止，江元寒要结婚了，他也必须往前走。

    叹了口气后，邵如松伸手把电视关掉，抓起睡衣就朝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