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生 第60节
薄韧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薄韧觉得自己被伤害了。 杨樵勉强对他笑了笑,还是想要维持一点体面。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吗?”薄韧道。 他的世界观被颠覆了,他理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你知道我喜欢你,知道我每天为这事烦恼,你也不告诉我实话?你……为什么啊?” 杨樵:“……” 薄韧突然间就非常生气,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是不是……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话吗?我在你眼里,只是个小丑吗?” 杨樵感觉这是要吵架,忙提醒他道:“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你确实是很冷静啊,你一直都很冷静!”薄韧挨着床边,来回走了几步,他太生气了。 他突然转向杨樵,说:“你喜欢我吗?你说过那么多次喜欢我,其中有一次是真的吗?我觉得没有。” 杨樵:“……” 薄韧的表情甚至有点神经质,道:“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你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你……”杨樵有点发蒙。 他没有想到薄韧会这样,他以为薄韧最有可能的反应是呆住,然后向他求证,得到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结果。然后薄韧会失魂落魄几天,然后慢慢接受这件事——这最符合他对薄韧的认知。 再或者,薄韧完全不能接受,那么最激烈的反应,应该是觉得这事太离谱了,杨樵这个竹马竟然是个变态,那么不能再相处了,他会摔门就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无论哪种,杨樵都能理解,他都会接受。 现在这是什么? 薄韧是在质问他吗?薄韧有什么立场质问他? “你要这样说话是吗?”杨樵道,“好啊,那你喜欢我吗?你真的喜欢我吗?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薄韧一怔,立刻就这句话点炸了,道:“你说这话是真心的吗?我还要怎么喜欢你才是喜欢你?是你一直在耍我啊!你……你变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对我一点真心都没有了!” 面对他的发疯,杨樵终于也疯了。 杨樵面无表情地绕过床,来到薄韧面前。 薄韧以为他是过来吵架,正要开口……杨樵看着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薄韧:“……” 杨樵一贯是很温和的人,他从没这样粗鲁过。 他一边因生气而发着抖,一边把套头毛衫用力地脱掉,他又解开皮带,把西裤也脱了下来……当他身上只剩下贴身内衣裤时,薄韧以为他要停下了,但他没有,他把自己所有的衣物全都脱掉,全都丢在一旁地上。 薄韧:“……” 杨樵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胸膛剧烈起伏,因为羞耻和气氛,脸涨得通红。 杨樵道:“你看着我。” 薄韧:“……你别这样。” 杨樵道:“你看着我!” 薄韧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该放在哪里。 杨樵朝前一步,几乎贴在了薄韧身前,他双眼发红,抓着薄韧的手,去触碰自己。 薄韧整个人都僵住了。 杨樵立即放开了他的手,退后了一步。 “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杨樵道,“你看都不敢看我,碰到我的生值器你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你再说一次你喜欢我,你自己信不信啊?” 薄韧:“……” 杨樵捡了自己的衣服,坐在床边,一件一件穿回去。 他两眼通红,满脸都是泪水,哭得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发着抖。 薄韧就站在一步开外,他知道他应该抱住杨樵,告诉杨樵,他是真的喜欢他。 但是他又知道,杨樵说的没有错,他的“喜欢”是叶公好龙,是空中楼阁。 他没有资格再对杨樵说“喜欢”。 杨樵穿好衣服后,出去,到卫生间去洗了脸。 有位室友出来,小心地走到卫生间门口,低声道:“没事吧?” “没事。”杨樵知道室友并无恶意,勉强笑道,“打扰你们了,对不起啊。” 室友摆了摆手,示意他洗脸,而后离开,又走到杨樵房间的门口,看了眼站在房间里发愣的薄韧。 薄韧一看到他,表情不自觉地冷峻起来,他忍不住要迁怒于室友背后嚼舌头。 那室友个子不高,却还是说:“我们三对一,可不怕你,你别在这里欺负人。” 意思是他们和杨樵是一个学校的,如果薄韧对杨樵动粗,他们要替杨樵出头。 薄韧:“……” 杨樵洗过脸回来,看了眼还站在那里的薄韧。 两人一对上视线,薄韧又立刻低下了头。 “去吃火锅吧,”杨樵拿了外套,说,“我快要饿死了。” 薄韧不想去,可他也说不出不去。 半小时后,两人在火锅店里吃火锅。 杨樵好像已经完全好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似乎也确实饿坏了,埋头不停吃东西,还指挥薄韧去帮他拿水果。 “这也太酸了。”杨樵咬了一口橙子,扔到一旁去,道,“rou都被我吃光了,你还要吗,加两盘?” “不要了。”薄韧道。 他茫然极了,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他还在想不久前的事,要怎么办?他会失去杨樵吗? “别想了。”杨樵道,“这事从今天起,就彻底过去了,明白吗?” 过去了?薄韧不能接受这三个字。 他只是还没解决自己的问题,他是真的喜欢杨樵啊。哪怕是幻想中的杨樵,被幻想的也只可能是杨樵。 他问道:“过不去的话,要怎么办?” 杨樵大口吃着东西,等全都吞下去后,才说:“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薄韧:“……” 杨樵道:“我不想了。” 薄韧没有再说话,也夹了东西,大口地吃下去。 他也不想再来一次。 看杨樵再那样发一次疯,再那样崩溃一次,薄韧感觉自己还不如去死。 吃过火锅,薄韧没有和杨樵一起回去,他去了北京西站,独自回家。 杨樵刚回到出租房里,就到洗手间吐了。 他吃太多了,一餐吃下了他正常三餐的量,撑得他胃疼,那疼痛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全身,骨头缝里都在疼,他一边吐,一边疼得不停地掉眼泪。 他还没退出的几个同事群里,今夜非常热闹,都在聊天。 他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点开群看了看,大家都在讨论一条内部传播范围很广的新闻,某地海鲜市场疑似出现了sars传染源—— 这对杨樵来说,是一个有点陌生的词组。 上一次大人们都在讨论它的时候,他才刚刚在幼儿园里认识了薄韧。 杨樵浏览着群消息,眉头越皱越紧。 此时收到了薄韧的新消息。 因为时间太晚,已经没有了高铁,薄韧买了一趟慢车的票,正在车站候车。 韧:忘了问你,元旦还回去吗? 木头:到时候再说吧 薄韧输入了很久,才发了消息过来。 韧: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木头:当然,永远都是 这时他们还以为最晚到春节,就能够像每一年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他们的根都缠绕在云州,他们永远都能在那里,在万家团圆的节日里,见到对方。 然而实际上的下一次见面,是足足半年后的事了。 第47章 希望 三年里,杨樵只回过三次云州,每次都极其匆忙。 一次是六月,他们本科毕业了。 这是特殊时期的第一年,夏天中形势有所和缓,大众都还没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寒冬,还都乐观地期待着,随着炎夏,自然温度的上升,也许病毒会远离人类,祈盼着一切都能够立刻回到正轨上。 杨樵和薄韧约在离杨樵家不远的商场一楼,一家麦当劳里碰面。 两人笑着打招呼,神情自若地聊起了天,说着这半年的事。 他们从没有断开联系,还是每天都会互发消息,互相打电话,有空也会视频。 就如杨樵所说,从那天起,所有的事都过去了,他们重新做回了永远的好朋友。 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小哥把电动车停在麦当劳门口,快步跑进了店里来,走到他俩桌边,拿起一杯可乐就喝。 杨樵:“……” 薄韧道:“坐下喝,你有急单要送吗?赶得及吃点东西吗?我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