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小说 - 玄幻小说 - 凌渡宇系列在线阅读 - 下篇

下篇

    凌渡宇闷哼一声,以示不满,心中同时转到另一个问题上,灵媒和巫师的失败,是否代表了晴子非是鬼魂一类的异物,难道真是梦湖的力量把晴子复活过来?使她再次成为有血有rou的人?

    巴极道:“梦湖是我一生人曾到过的地方中最奇怪的一个处所。我第一次踏足哭石的遭遇,你昨天早上曾经历过,滋味如何?”

    凌渡宇不答反问,道:“博士!请问你听过一个解释鬼魅存在的『分子记录理论』没有?”

    巴伍这博士一愕后道:“愿闻其详!”

    凌渡宇组织了脑内的思想,道:“有位心理学家,为一所著名的凶屋作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实验。他拣选了屋内闹鬼闹得最凶的房间,房内只有一张古老大椅,据说凶屋的主人是在这张椅上给人以凶残的手段谋杀了的,自此阴魂不散。”

    “心理学家先后把三种动物,放进房间内去。第一种动物是老鼠,甚么反应也没有。跟著是一头猫,猫儿一步入房内,立时全身毛发倒竖,窜到角落,对著那椅子咆吼舞爪。最后是一只狗,它一进房内,即向著椅子狂吠,好像能见到那鬼魂一样。”

    巴极透了一口气,道:“这是否证明了鬼魅确实存在。”

    凌渡宇道:“可以这样说,不过这种存在,只是一种记忆体的形式。”

    巴极皱眉道:“我不明白。”

    凌渡宇道:“科学界对这现象有个合理的解释,他们说,所有物质的分子,无论是石头、树木、泥土以至乎任何的物体,都有储存能量的能力。所以当一个人被凶残谋杀时,那人临死前的凄惨漏*点,使他的脑袋释放出大量远超乎平常人能放出的能量,周围物质的分子于是把这能量以某一种形式吸收和记录下来。猫、狗或拥有较常人敏锐触觉的人,例如你和我,便可以感应或接收到凶杀现场的物质分子内遗传的记忆,甚至因其刺激而产生幻象,做成鬼魅的现象。”

    巴极紧锁眉心,思索著凌渡字的说话。这个“分子记录理论”可以完满地解答了很多凶屋或凶地的问题。众所周知凶屋每多和凶杀有关连:医院是闹鬼最多的地方;没有人会感觉在殡仪馆是舒服的一回事,因为那虚的物质无时无刻不在大量吸收悲伤的情绪,反之,庙宇和圣殿教堂却吸收了人类的精诚正意,感觉上自然是庄正宽容。

    巴极道:“你这理论,或者解释了哭石的异事,但仍解决不了晴子的问题。”

    凌渡宇泄气地道:“是的!无论在时间的长短、形象、地点,都非是这理论能解答,真教人头痛。”

    巴极苦笑道:“若果真是这么容易解决,我何须用尽手段,把你引来。”

    凌渡宇叹息一声,心湖内浮起晴子的绝世姿容,梦湖不但把她复活过来,还把她变得更美丽了,一种不应属于人间的、动人心魄的美。

    梦湖!

    是否你把人间的梦想实现了过来。

    那天下午二时,凌渡宇回到梦湖水庄。

    目下在巴极这私人王国内,他是享有完全的自由,巴极甚至赋予他随意进入他玻璃屋的特权。

    整个下午,他都在沿湖区域闲散地踱步,他很久没有这样的闲情了,偷得浮生半日闲,颇自得其乐。

    今天是他来梦湖后天气最好的一日,直到黄昏,斜阳把西边天染得霞彩万度时,天空仍是清明如镜。

    七时许他还舍不得离开,沿著梦湖的路,信步来到哭石之前。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股火热的企盼,渴望再见那神秘的美女一面。忽然心中一阵焦躁,他的**是那样的强烈,连他也吃了一篇,正要细思时,汽车声在身后响起。

    一辆劳斯莱斯,在一位全身红色制服司机的驾驶下,停在身后。

    车尾箱门打开,爱丽丝的助手,那风韵动人的日本少*妇夏太太走了下来。

    她像有点怕接触凌渡宇灼灼的眼神,又或是不屑直视对方,低头道:“凌先生,爱丽丝小姐派我来接你回去,今晚有个舞会,博士希望你能参加。”

    凌渡宇随著她生进车尾箱后座,汽车徐徐开出。梦湖的湖面上开始了一层薄薄的烟霞,轻柔飘渺。

    夏太太低头不发一言,像是不胜娇羞,神态可人。

    凌渡宇忍不住逗她说话道:“你来了这里有多久?”

    夏太太轻声道:“对不起……凌先生,我不想答这问题。”语音虽温婉,内容却决绝。

    凌渡宇碰了个钉子,大感没趣。他有个奇怪的感觉,他前后见过这娇俏的女子两次,这一次她的敌意大增,是甚么道理?

    凌渡宇回到他客居的寓所,衣柜内准备了几套礼服和西装,完全吻合他的身材,巴极像个无所不能的魔术师。

    凌渡宇梳洗后,换上深蓝的燕尾礼服,打上蝴蝶结,走出厅外。

    夏太太等候已久,见他出来,眼睛不由一亮,被凌渡宇出众的神采吸引了目光,当接触到他深黑明亮的眼睛时,俏脸一红,垂下头来轻声道:“车子在门前!”

    凌渡宇在夏太太的眼中看到很复杂的表情,似乎是赞赏揉合著深切的惋惜。

    在夏太太的陪同下,凌渡宇到达了玻璃屋。华丽的房子,大放光明,门前车水马龙,不断有人进入华宅内。

    凌渡宇下了车,夏太太留在里面不出来。

    凌渡宇回身俯头望进车内出奇道:“你不是要参加这个劳什子舞会的吗?”

    车内的夏太太低头道:“我只是下人,不适合的。”

    凌渡宇咧嘴一笑,摇头表示不同意道:“我敢担保你是全场最美的女士之一,好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立即随我入内,作我的舞伴;一是明日陪我一整天。”

    夏太太满脸涨红,一伸手,升起了车窗,隔断了声音。

    凌渡宇恶作剧的目的已达,大笑转身,向玻璃屋走去。

    爱丽丝一身粉蓝真丝垂地长裙,胸口开得很低,露出一截雪白饱满的胸脯,美艳迫人,和那天见到的二夫人,一同站在门内迎宾。

    玻璃屋广阔的大厅,聚集了二百多盛装而来的宾客,仍是一点不觉挤迫。一队身穿制服、二十多人组成的乐队,在大厅的一角奏著华尔滋音乐,洋溢著十八世纪的中欧情调。

    湖祭六

    向湖一边的落地大玻璃窗外,亮著了横列临湖大露台的十二支雾灯,梦湖上的雾开始聚结,凄美迷人,和玻璃屋内的珠光宝气、衣香鬓影的人为景象形成强烈的对比。

    由玻璃屋大露台延伸出湖内的浮木走道及尽端的圆形祭台,亦亮起了灯光,做成一道伸进湖雾里的光道,诡异眩目。

    凌渡宇进门后,微笑走向青春焕发的爱丽丝,后者大方地和一对男女宾客交谈,凌渡宇认得男宾是那天试麻药的罗拔,暗忖这个舞会,看来是巴极王国内人员的经常性聚会。

    凌渡宇在一旁耐心等候。

    爱丽丝招呼完罗拔,转过来望向凌渡宇,面上露出动人的笑容,伸出玉手。

    凌渡宇喜出望外,连忙拿出友谊之手,岂知爱丽丝擦身而过,握手的是他身后的人,凌渡宇为之气结,一只手尴尬的凝在半空。爱丽丝握手的男子,正是那小胡子韩林。

    韩林似乎并不觉察到凌渡宇的存在,但凌渡宇却感到韩林是蓄意地不去望他,感到韩林对他的恨意。

    三夫人把手放入他的手里,装了个了解的表情,道:“博士在那边……”

    凌渡宇随著她的眼光望去,巴极在大厅近中心处,一身黑礼服,被一堆男女包围著,仪容风度,有若鹤立鸡群。

    他扭头看身后咫尺的爱丽丝一眼、纤细的蛮腰,修长的美腿,使她的背影绰约动人,和她共舞,应是非常愉悦的经验,不过看来今夜是无此福分了。想到这里,晴子的倩影浮上心湖,若能与她共舞梦湖之畔,那又是甚么滋味?可惜目下这两者都是水中之月,可望而不可即,叹了一口气向巴极走去。

    凌渡宇步入厅内,立时吸引很多人的注目,一来他是唯一的中国人,二来他的丰度神采,才是引人注意的主因。

    巴极远远望见他,舍开众人,大步向他是来,显得他的身分更是特殊。

    巴极迎上来笑道:“让我介绍……”向著他身后走上来的一名四十来岁、绅士模样的男子道:“这是白理臣,我最得力的帮手,负责一切对外的事宜。”

    凌渡宇暗忖,这应是巴极王国的第二号人物了。

    白理臣礼貌地和凌渡宇握手,以带有浓重美国口音的英语道:“久闻大名!”

    这人说话时面上皮rou不动,一点表情也没有,是冷静多智的人物。

    凌渡宇和他客气几句。

    巴极身后转出两位美女,巴极介绍是大夫人艾思和二夫人兰茜,加上迎宾的三夫人,巴极总共有三位“合约夫人”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上上之选,大夫人比之其他两位夫人更是年轻漂亮,最多也是二十一、二岁,是意大利的黑发美女,样貌身材和晴子倒有三分相似,可知巴极正在努力找寻代替晴子的东西。凌渡宇却知道巴极失败了,比起晴子,眼前这些美女,均变得无关重要和没有意义,令人不屑一顾。

    舞池内有人起舞,爱丽丝是其中的一对,她的美丽乃全场之冠,难怪成为众矢之的。巴极不知和她是何关系,为何对她没有染指之心。

    爱丽丝表面看来神情愉快,眼尾亦不瞟向凌渡宇。

    巴极道:“凌兄,为甚么不邀请我的大夫人共舞。”

    凌渡宇一笑答应。

    舞会在热闹的气氛下进行。

    凌渡宇和大夫人艾思共舞后,站在一角,自顾自喝酒吃精美的点心,他一向不大喜欢热闹,觉得与这里有点格格不入。巴极早些时和那白理臣一齐离开了大厅,不知到了那里。

    玉手挽上了他的臂弯,凌渡宇侧头一望,接触到大夫人艾思乌灵灵的大眼睛,她真有点像晴子。

    艾思笑:“来!让我为你和爱丽丝作个和事佬。”挽著凌渡宇,亲切地向被众男围拱的爱丽丝走去,艾思高耸的胸脯药压著凌渡宇的臂背处,使他感到有点不自然,半带抗议地道:“你我这样公然亲热,不怕巴极吗?”

    艾思眨眨大眼,道:“噢!原来你不知道这个舞会是送别我们三位『合约夫人』吗?由现在起,我们回复自由身了。”

    凌渡宇愕然停下,奇道:“满约了吗?”

    艾思摇头道:“不是!博士提早和我们解约了,酬金依旧,不过我们都有点舍不得,他是个第一流的情人。”

    凌渡宇心中嘀咕,巴极看来是要全心全意把晴子找回来了。

    艾思轻声道:“假设你要约会我,我会很开心,我还要在梦湖住上一段日子,这真是个迷人的好地方,好了!现在先和爱丽丝讲和吧!”挽著凌渡宇横过大厅,向另一边的爱丽丝走去,大厅中,他们的身前身后,是一对对翩翩起舞的男女。

    爱丽丝和一个花花公子型的男子倾谈,看到艾思挽著凌渡宇向她走来,女性的敏锐,使她知道了甚么事将要发生,紧张得垂下了睫毛,只敢望向地下。

    爱丽丝确是罕有的美女,可是若比之晴子,还是有一段不能逾越的距离,那也是人间和天上的分别。

    还差十步的距离,凌渡宇全身一震,停了下来,艾思不解地望向凌渡宇,后者面上神情奇怪,死盯著露台之外,艾思随著他的目光,穿越过布满宾客的大厅,透过向湖的大幅玻璃恰好看到一个白影闪往露台的右侧,那是视钱不及的地方。

    凌渡宇礼貌地卸开艾思的手,低声道:“对不起!失陪。”急步往露台走去。

    艾思望向爱丽丝。

    爱丽丝眼中射出忿然的神色,箭一样射往凌渡宇的背上,凌渡宇的行动,不啻火上加油。

    这美丽女孩的爱与恨都是那样地强烈。

    梦湖的雾更大了,整个露台都笼罩在烟雾里,有若在云端仙界。

    凌渡宇来到露台时,露台上渺无一人,宾客们都怕雾气打湿了他们的华衣,刚才那白影不知芳踪何处?

    凌渡宇向露台的右侧走去,转到玻璃屋的一边,有一道紧关的门,看来是通往玻璃屋的偏厅。

    凌渡宇正要取出巴极给他的电子感应开锁器,开门进去,门分中向两旁缩入,凌渡宇退往一旁,一个白衣女子灵巧地闪了出来,凌渡宇心中大喜,一把将她抱个满怀,软rou温香,是那样真实和有血rou。

    女子轻呼一声,一脚向凌渡宇的脚背踩去。凌渡宇紧贴著她,提腿的动作又怎能将他瞒过,轻轻一推,女子一脚踩空。

    女子低下头,秀发掩盖了面容,似乎怕凌渡宇看到她的面,一下膝撞,目标是凌渡宇的下阴,毒辣非常,兼且动作迅捷有力,落在凌渡宇的眼中,知道她在空手道上,有高明的造诣。

    凌渡宇一掌切下,击中她的膝头,乘势向前进迫。

    女子骇然大惊,死命急退,一下子退到露台的栏干旁,毫不犹豫地翻身没入湖水里。

    凌渡宇大叹可惜,女子身手高明,居然能在他眼前逸去。不过他清楚知道这女子并非晴子,因为身材远较娇小,刚才抱著她的滋味,匀称的身段,仍是令他感到温馨刺激。另一个想法浮上心头,要知湖内满布电子感应器,除非这女子深悉其中布置,否则一定难逃耳目,可知这定是熟知梦湖的人。

    电子门仍然开著,隐约有人声传出。

    凌渡宇走了进去,门内是个大房间,有十多个萤光幕在不断闪亮,大部分都是玻璃屋大厅内的舞会情景,其中一个屏幕上,他看到爱丽丝气鼓鼓地站在一角,艾思正在她身旁劝解。左下角的电视幕只有两个人,却不是在大厅内,而似是一个休息室的地方,扩音器的声音从那处传出来,两个人赫然是巴极和他的头号手下白理臣。

    这是玻璃屋的保安室,只不知保安人员到了那里去,又或者这是不须值班的时刻,刚才的神秘女子,是在窃听巴极和白理臣的对话。

    传声器中,白理臣沉声道:“博士,我希望你要考虑这决定,试想我们牺牲了多少兄弟,才垄断了南美洲的主要大麻和可卡因的买卖,这样放弃,实在可惜。”

    巴极淡淡道:“不要再说,这是我的决定,理臣!单是我在各地的投资,已够我们丰裕地过他一百世,何况我们的军火生意,仍是方兴未艾。”

    白理臣道:“毒品生意,我们是居于主动;军火生意,却受著军火供应商的剥削和克扣,何况南美的其他毒贩,特别是哥伦比亚的邦达,一向对我们的地盘虎视眈眈,你这样突然退出,他一定会乘虚而入,把你的地盘接收过来,那时此消彼长,他会放过我们吗?”

    巴极自信她笑道:“他要碰我,远未够斤两。”

    白理臣声音有点焦急,道:“不如这样,我们不买也不卖,却依然提供所有运输的渠道和工具……”

    巴极喝道:“不要再说,我决定完全退出,便是完全退出,这是命令!”

    两人间一阵难堪的沉默。

    好一会,白理臣低声道:“是的!博士。”转身走了出去。

    屏幕上剩下了巴极孤独的一个人,只听他喃喃道:“晴子,我已不沾手毒品的生意了,还不出来见我吗?”

    凌渡宇心中戚然,在巴极这种人身上,看到这真诚的深爱,尤其令人感动。

    凌渡宇离开了保安电视室,回到露台上,玻璃屋内依然热闹非常,凌渡宇心中塞满另一种情绪,倚在栏干上,远眺湖境。

    梦湖的云雾像有意志的异物,无风自动,在他面前轻轻旋动。

    凌渡宇神思飞越,想起晴子的绝代风姿,虽是回眸一瞥,已使他不能有片刻忘怀。

    巴极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道:“你在想甚么?为甚么不陪爱丽丝跳舞?”

    凌渡宇凝目入湖雾的深处,沉声道:“我脑中想的和你想的,是同一样的事物。”

    巴极放眼湖内,雾气愈来愈浓。

    两人的目光都被梦湖的雾景吸引,露台灯光不及处,没在烟雾里,较远环湖的路灯,做成一大串连绵不断的光晕。

    异象突起。

    湖雾从早先的旋动,变成滚动翻腾,活像有条巨龙在作浪兴波。

    凌巴两人骇然退后。

    湖雾重归平静。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大夫人艾思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道:“一位是主人,另一位是最重要的贵宾,怎能弃我们不顾。”

    巴极眉头一皱,神色不善。

    凌渡宇忙打圆场,大笑道:“巴兄!我们入去尽他数杯,如何。”

    巴极无奈一笑,三人一齐返回厅内。

    厅中气氛热闹,却见不到爱丽丝,凌渡宇并不多问,到了十一时许,他告辞而去。

    拒绝了司机的接送,信步往哭石的方向走去,他想冷静地思索一些问题。

    顺著沿湖的道路,在夜风的吹拂下,凌渡宇感到无边无际的松弛和舒畅,这世界无时或已的难题,这一刻完全与他无关。

    环湖的灯光下,在雾的缠绕里,一切是那样地不切实。

    凌渡宇经历过刚才舞会的吵闹,深深地享受著现在此刻的一人独行。

    只有神秘的黑夜,这样的湖雾,才能感动他。

    风势骤然转急,湖雾在他身前身后,飞舞卷缠,就像那晚见到晴子时一样,想到这里,凌渡宇心中一动,抬头前望。

    他看到晴子。

    若隐若现的雾里,白纱和黑发挥舞卷扬下,晴子亮如星辰的眼睛,凝视著他。

    眸子内永无终极的忧郁,像瀑布般倾注往他的心湖内。

    一股强烈的哀伤情怀,从他心灵的深处狂涌出来,形成无数泛滥的洪流,充斥在胸臆间。

    晴子站在湖边,离开他只有十多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晴子扣人心弦的面庞,一蹙额,一皱眉,都能传达一种微妙复杂的情绪。

    他从未想到,世间竟有如此能传达内心世界的美丽面庞,如此含蓄却又是那样丰富多姿的表情。

    随著面上表情的微妙转换,她的眼睛也在变化著,由忧郁到怨怼、哀伤、无奈,每一个转变都是那样地令人心碎。

    雾更浓。

    凌渡宇心神受到难以形容的震撼,软弱地跪了下来,感伤若如无有致尽的大海,使他遭到灭顶之祸。

    他失去了控制身体的力量,向前仆去,面庞贴著冰冷的湖边泥土时,才蓦地醒觉过来,猛然抬头,伊人已渺。

    泪水染湿了胸前的华服。

    凌渡宇和巴极两人坐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共进早餐。

    露台外的梦湖,湖雾渐渐稀薄,情款深深地为她笼上一层轻纱。

    凌渡宇神色茫然,默默地吃早点。他心中内疚,昨夜遇到晴子时,完全记不起他和巴极的寻人合约,现在也不打算告诉巴极昨夜的事,他说不出这样做的原因,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

    巴极打开话匣子,缓缓道:“这几天,梦湖变了很多。”他眼中满布红丝,显然是一夜未睡。

    凌渡宇“嗯”地应了一声,并没有留心聆听。

    巴极沉醉在自己的情感中,没在意凌渡宇的失常,续道:“往日大湖雾时,总是渐渐形成,从没有像昨夜般,突然而来,事前无半点先兆。其次,一夜的大湖雾后,总要隔上最少三日或一星期的时间,才有第二个大湖雾的出现,从没有像过去两晚的连续出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问道:“这是甚么原因?”

    凌渡宇想了一会,想说话,又把话吞了回去。

    巴极对他的欲言又止皱眉道:“你想说甚么?”

    凌渡宇嘴角一牵,欲笑,却笑不出来。

    巴极目光灼灼,等候他把话说出来:凌渡宇闭上眼睛,用力地深呼吸,直至肺部充满了生力军的新鲜空气,才张开眼,望向一面疑惑的巴极,正容道:“我有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

    巴极笑道:“有甚么事比我们现在所干的更荒谬?”

    凌渡宇失笑道:“说的正是。”

    敲门声响,一个大汉走出露台,拿著无线电话,恭敬地向巴极道:“博士,白理臣先生从巴拿马来的电话。”

    巴极面色一冷,寒声道:“告诉他我今天没空听电话。”

    大汉遵命退出。

    巴极面容回复平静,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知道巴极毒品行业的急流勇退,一定在南美洲引起很大的反响,没有人明白如日中天的他,怎会干此傻事,而因牵连广泛的关系,一定引起黑道重新分配实力的生死争斗,甚至巴极也被卷入漩涡里。

    凌渡宇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梦湖知道我来了。”

    巴极愕然,继而露出深思的表情。

    凌渡宇望向湖水,低沉地道:“其实这关系是双边的,由第一眼看到梦湖开始……”他沉默了片刻,想起战机冲破湖露,飞临梦湖的上空那令人难忘的光景,续道:“我便觉得自己在变化。”

    巴极眼中露出警惕和会意的神情,想起来了梦湖居住这十年,和十年前的分异。自己也变了很多,多愁善感,追求渺不可测的爱情和梦想,以至乎现在毅然放弃了经营超过二十五年的毒品生意。

    凌渡宇道:“我忘记了梦湖外的世界,甚至忘记了我在纽约的女朋友,而在不断追寻一个梦想,一个只有在无知的童年时才有勇气去憧憬的美梦。我不可以说这梦想就是爱情,而是比爱情更要超越,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对『美』的渴想和追求,那是藏在和深埋在每一个人心底的『梦』。”

    “在男女关系上我变得敏感。对爱情出奇地渴求,其他女孩如爱丽丝等更能触动我的心灵,就像梦湖打开了爱情的心扉,使我追求往日较为忽视的事物。”

    巴极叹了一口气道:“很多谢你解开了我的茅塞,想我未搬来梦湖前,以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称著南美,女人只是我的玩物,从没有令我丝毫留恋,岂知如今……唉,不过,我已泥足深陷,没有了梦湖和她所带来的忧郁思怨,我也不知怎样生存下去。”

    凌渡宇正要说话,门被推了开来,一人大步走出,凌渡宇大奇,甚么人斗胆不先请示走进来。

    这人笔直来到巴极面前,做了个非常奇怪的动作。

    他跪了下来,亲吻巴极的鞋,面上有种令人不能怀疑的真诚和虔敬。

    巴极低声道:“起来!”

    这人站起身来,身形高瘦,最少有六尺四寸,虽然瘦,却像钢根铁条般充盈著惊人的力量。狭长的面孔,微曲而起节的鼻梁,精芒内藏的双眼,有种冷血的味道,使人见而心寒。

    他望向巴极的眼神,却是绝对的敬诚。

    巴极向凌渡宇道:“我想你也听过他的事迹,他就是『标枪』。”

    凌渡宇心中一凛,他当然听过这名字,这是南美最著名的雇佣兵大头头,专事暗杀,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他的代号是标枪。此人威名震慑南美,连国家的元首也等闲不敢惹他。

    标枪的眼睛望向凌渡宇,后者坦然和他对视。

    标枪面容一点表情也没有,眼光一离开巴极,立时变得鹰隼般锐利,像察看死尸般仔细打量了凌渡宇一遍,沉声道:“博士,可以说吗?”

    巴极毫不犹豫地道:“凌渡宇先生虽未可算是朋友,却可以绝对信任,你直说无碍。”

    标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接著回复冷漠的表情,似乎即管给人把rou块剜出来,也不会令他皱上一下眉头。

    梦湖水庄在良好的天气和视野下,宁静中盈溢著勃勃生意。

    标枪卓立两人面前,巴极全没有要他坐下的意思。

    标枪道:“前天我接到博士要全盘退出毒品生意的指令,立即动员所有人手,一方面负起监察的任务,同时亦准备应付任何突变,这包括了家内和家外的人。”

    凌渡宇暗忖,巴极王国的第二号人物白理臣,还是昨晚才得知巴极这个指令,而标枪早一日已接到知会,显然标枪更获巴极的宠信。其次,标枪一接指令,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又远较白理臣的效忠程度高出数筹。由此推之,标枪才是巴极实力的核心人物。他现在亲自进谒巴极,应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刚才巴极拒听白理臣的电话,两人间的关系看来不大妥当。

    标枪果然道:“白理臣昨夜一抵哥伦比亚,立即出机场直赴爱沙大酒店,和在那处等待的邦达密谈了四十五分钟,回家后,又与他的心腹连夜开会,直至天明。同一时间邦达的黑虎帮全面动员,准备战斗。”

    巴极神情从容,道:“你说应怎么办?我想听你的意见。”

    标枪冷静地分析道:“我们的行动应分三个层面去进行,最高的层面,我们向南美的各大政要打个招呼,保证他们的利益有增无减。”

    巴极点头称许。

    标枪续道:“第二个层面上,我们和南美所有沾手毒品生意的帮会串连,保证将我们手上的生意向他们平均配给,使他们袖手旁观,不参与这个危险的游戏。”

    这次连凌渡宇也表示赞赏,标枪确是一个深明局势、有智有勇的黑道人才。

    标枪面无表情说出第三个行动的方向道:“对白理臣和他的手下,我会亲自执行家法,邦达我亦不会放过,此举可以在退出毒品生意的劣势低潮中,争取回你老人家的威望,同时去了眼中刺。”

    巴极大笑道:“一举两得,何乐不为。”跟著出奇温情地道:“标枪!你也要小心,白理臣随我征战多年,非是易与之辈;邦达是哥伦比亚最凶恶的毒枭,手下能人无数,对付他一定要以雷霆万钧的手法,命中他的要害,使他永无翻身的机会。”

    标枪一言不发,跪倒巴极身前,深深吻了他的脚,转身离去,笔挺的背影,使人感到他的坚毅和决心,一往无前的勇气。

    毒枭间的战争暴风雨般酝酿,风云色变。

    接著整天凌渡宇都没有见过巴极,他推想后者应在为即将来临的战事忙碌,甚至离开了此地。巴极不愧绝代枭雄,谋定后动,不过,除了他凌渡宇,恐怕没有人知道巴极退出毒品生意的原因。

    爱丽丝也没有出现。

    凌渡宇过了一个无事的晚上。次日清晨六时许,他沿著梦湖漫步起来。清晨的空气,令他精神奕奕,梦湖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乃似新娘子的婚纱。

    信步来到哭石前。

    凌渡宇回想起第一次踏足哭石的可怕经验,可是那夜追赶晴子,第二次踏足哭石时,却一点感应也没有,照他猜想:原因很简单,就是其时他的心神全放在晴子身上,无暇他顾,所以不受哭石储存的记忆所影响。这亦证明了他向巴极提出的“分子纪录理论”。

    他深深地呼吸,把清晨的新鲜气息大量地吸入肺里,慢慢集中和凝固精神,把杂念驱出他的精神王国外。

    提起脚步,走上哭石。

    随著他步上哭石临湖高起的尽端,一种惊怵可怖的感觉,由他的脊椎尾升起,寒水冰流般直窜上他的后脑。再经由每一道神经蔓延全身。

    每一条毛管耸立起来,耳边充斥著亡魂的骇人嚣叫,活像闯进地狱内冤鬼的领域内。

    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上发边冒出来。

    凌渡宇险些要抱头狂叫,可是他的灵智告诉他,这是万万不可的傻事。

    组成哭石每一粒分子内的恐怖记忆,狂风暴雨般向他侵袭。

    凌渡宇竭尽全力,收摄心神,缓缓在哭石的尽端坐了下来。

    他把精神紧守在眉心灵台间方寸之地,把哭石积存了千百年的:死前的呐喊、生命的痛苦和挣扎、哭泣与心碎、生无可恋的悲凄,全部拒于门外。

    拒于心灵之外。

    像流水冲奔过坚刚的岩石,过不留痕。

    千万亡魂的悲泣逐渐消去。

    凌渡宇的精神与周围的环境缓缓融合在一起,感受到哭石深藏的记忆,一幅接一幅的画面,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他脑海中重演著。

    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不同的男女,因著不同的原因,从这里跳进了梦湖的急流,了结了他们悲惨的生命。

    悲伤充塞著他的心田。

    就在这时,一个远较其他形象鲜明的画面,蓦地浮现:一个身穿白纱的女子,急步跑上哭石,美丽的脸上没有半滴泪痕,却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坚毅,在大雾里秀发迎风起伏拂扬,在完全没有半分停留下,从哭石的尽端投进湖里。

    凌渡宇霍地站起身来,猛睁双目。

    清晨的梦湖平静地展现眼前,水波闪闪。

    凌渡宇的心灵受到无与伦比的震撼,他知道看到了甚么。

    通过哭石的记忆,他心灵的慧眼,看到晴子自杀的真象。

    这是怎么一回事?

    湖祭七

    事情并非表面的简单。

    离开了哭石,顺步往玻璃屋的方向走去,走至半途,心中一动,那晚就是在这里遇到晴子,其时他凭著过人的记忆,竭力找寻囚禁雅黛妮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重温当日被蒙上双目后,被带往雅黛妮的方向。

    不一会,他张开眼,面上挂著一个信心的微笑,回头往哭石走去,经过了哭石后,右方现出了一条分叉道,凌渡宇毫不犹豫地转了进去,急步十五分钟,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呆了几秒,他转入左方的路口,这时离开玻璃屋有哩许远了。

    沿路林木婆婆,鸟唱蜂鸣,极具南美的风情,三十分钟后,眼前一片密林,林木间依稀看到一所红砖砌成的房子,凌渡宇心中大喜,认得是那所囚困雅黛妮的房子,正要盘算如何制服监视者的时候,马蹄声从后方传来,迅速迫近。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美丽的爱丽丝一身骑马装,马帽长靴,一手执僵,另一手持著打猎的大口径双筒步枪,驱著鬃毛飘曳的白马,疾驰而至,英风凛凛,神采动人。

    可惜她面上杀气严霜,似要把凌渡宇吞进腹内。

    爱丽丝一抽马缰,白马在凌渡宇面前五尺处人立而起。

    凌渡宇一动不动,完全无视白马劲踢的前蹄,面上泛起冷然的神色。

    爱丽丝枪管指著他的眉心,寒声道:“你来这里干甚么?要救你的老情人吗?”

    凌渡宇傲然道:“放枪吧!”

    爱丽丝气得粉面发青,两眼射出愤恨的光芒。

    僵持不下。

    爱丽丝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凌渡宇的不屈,使她感到极其愤怒。矛盾的是:他的傲气亦使他更具男子气魄,令她心软,整个梦湖笼罩在精密的监听系统下,凌渡宇缺少了那晚掩护的浓雾,一移往雅黛妮的方向,即给发现,爱丽丝接到通知,怒气冲天策骑而来,弄成现下的局面。

    凌渡宇悠闲地举起右手,把手指插进枪管内,挑战地道:“枪弹可以轰掉生命,可是能轰掉爱和恨吗?”

    爱丽丝眼帘垂了下来,忽地惊呼一声,原来凌渡宇迅捷地翻上了马背,从身后紧箍著她的小肮,她不及防备下步枪脱手掉往地上,白马受惊人立而起,全赖凌渡宇紧抽马头,两人才不致跌下马背。

    健马受惊下放开四蹄,向前奔去,转眼间越过囚禁雅黛妮的红砖屋,冲进了一条林间的小道。健马狂力前奔,两旁树影急退。爱丽丝歇斯底里地在凌渡宇有力的拥抱中挣扎,场面混乱不堪。

    爱丽丝回转头来,一口拚命地咬在凌渡宇肩臂的肌rou上,凌渡宇闷哼一声,苦忍著剧痛,鲜血溅出,染红了衬衣。

    他同时慢慢收紧马缰,马儿受到控制,愈跑愈慢,终于停了下来。

    爱丽丝茫茫然抬起头来,到这一刻才知道咬伤了凌渡宇,用手抚著对方染血的伤口。

    凌渡宇眼中流露出谅解的神情。

    爱丽丝向后侧仰俏脸,颤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在干甚么?”

    凌渡宇轻夹马腹,白马缓缓前行。右手控疆,左手紧拥著爱丽丝,使她整个贴进他的怀抱内。

    爱丽丝先前的凶悍冰消瓦解,闭上眼睛,驯若羔羊地藏在他的怀里。

    马儿转出沿湖的路,挨著轻烟悠悠的梦湖踏著休闲的步子。

    凌渡宇顺势地凑在她耳边道:“那天三夫人说,你是梦湖水庄历史上,仅有不用合约聘用的五个人之一,其他四个人是谁?”

    被他暖呼呼的口气喷在敏感的耳垂及颈后的嫩rou上,爱丽丝整个人软了下来,像被催眠似地答道:“是标枪和积克,他两人跟著博士最少有三十年了,另两个是……是晴子和夏太太……”

    凌渡宇岂肯放过这个机会,不过他深明要人吐出实话的技巧,就是先献出自己已知的有限,来换取对方的所知,于是道:“博士也曾和我详谈过晴子的事,既然她的父母都反对他们在一起,一定会造成对晴子的压力。”

    爱丽丝道:“这倒看不出来,晴子初来梦湖时,看来很快乐,直至他们两人往夏威夷度假后,才时时争执。我们都不敢问,博士的脾气变得很暴躁……”

    凌渡宇装作了解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博士很后悔当时的行为,可是怎估到晴子居然会傻得去自杀。”

    爱丽丝全身一震,张开大眼,一面不相信的神情,失声叫道:“甚么?”

    凌渡宇心中一凛,爱丽丝并不知道晴子自杀的事,看来这是一个秘密,连忙道:“那样伤心,不是等于自杀吗?”他是想起晴子幽郁的眼神,随便找说话来堵塞过去。

    爱丽丝虽然尚有一丝疑惑,神情却缓和下来,点头道:“是的!晴子病死前那两个星期,整天把自己关在玻璃屋的卧室内,连博士亦不肯见。她幽怨的神情,我们看了也觉心碎,取她性命的病,可能是过度幽郁所致。”

    凌渡宇默然,巴极和晴子间发生了很多非局外人所知的事。想起晴子,他也有心碎的感觉,幸好目下怀内软rou温香的爱丽丝,起了些微代替品的作用,填补了空虚的感觉。另一个问题升起,夏太太为何是不用签约的人,但这一刻不宜问太多问题,可以留待日后再问清楚。

    爱丽丝的呼吸急速起来,少女的敏锐,使她感到凌渡宇起著侵犯她的念头。

    凌渡宇心神转到另一方面,问道:“为甚么你不用合约,仍可以在这里称王称霸。”

    爱丽丝见他用辞古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不知道。我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到了十四岁那年,一对夫妇名义上领养了我,把我送来了梦湖,为博士做事,不经不觉七年了。”

    凌渡宇知道爱丽丝和巴极两人间,一定大有文章。

    爱丽丝可能从未有机会向人倾吐私事,这刻找到机会,畅所欲言起来,道:“我曾问过博士,他总是说和我有缘,一见到我便欢喜,才要我为他作管家,可惜他对我的欢喜,并不像他对晴子那样,唉!不过,自从我遇到你,一切都没有关系了……现在……我从未试过像现在这样的满足。”

    凌渡宇恍然大悟,原来爱丽丝一直单恋巴极,这解释了她对雅黛妮的敌意,因为后者和巴极有过一段不寻常的关系,目下凌渡宇代替了巴极在她心中的地位,她自然更惧怕雅黛妮会把他亦抢走,以致一个清纯的女孩行为乖张失常。这是属于不可理喻的事。

    凌渡宇微笑道:“爱丽丝,我有一个要求。”

    爱丽丝一副你说甚么本小姐也答应的态度,闭目呻吟道:“说吧!”

    凌渡宇道:“我要见雅黛妮!”

    爱丽丝浑身一震,张眼怒道:“甚么?”

    凌渡宇对上她温润的香唇,两人沉浸在两性间的欢乐里。

    凌渡宇离开了她的**辣的红唇,道:“放心!雅黛妮是我的老……战友,而不是情人,我这次去见她,可以向你保证不和她发生任何形式的『性关系』。但对美丽的爱丽丝小姐,恕小弟不能作出这个保证了。”

    爱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