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8》七
七
鹿妍半夜三点到的家。 不知是情绪还是舟车劳顿累的,整个人木了,她放下行李箱突然被一团白色吓到。 小白摇曳着尾巴黏上来,她僵住。 可能心情太差,以为迎接她的只是一室黑暗没想到还有意外的生命。 她不喜欢狗,但没立刻把它丢出去,两只动物在开了壁灯的客厅面面相觑了很久。 次日清晨,S市天气晴好,她听见客厅动静跑出去,揉揉黑眼圈问胡凤湘,那玩意哪儿来的? 你二伯母朋友家生的,最后一只,我看可爱就带回来了,平时凶悍的大嗓门这会小媳妇脸色奉上,我知道你不喜欢狗,但是它和别的狗不一样,她弯腰,嗲着尖嗓跟小白说,跟jiejie拜拜。 那只狗这么小哪会啊,鹿妍翻了个白眼,转身进房想补觉,走到床边又来了阵无名火,冲出去,这只狗哪里跟别的狗不一样了?它是不会叫还是没长毛还是不用吃喝拉撒?还是到了发情期不会出去野合? 后面那句她咽了回去,毕竟大家心脏都不太好。 胡凤湘被她莫名其妙的火气吓到,这么大火气干嘛呀? 我哪有!她敛了敛口气,瞪了眼那狗,虽然昨晚安抚了她片刻,但可惜的是人很无情,天一亮,交情全无,要养狗也要第一个去挑,最后剩下的那只怎么会聪明呢。 我还不是看它可怜想到你,她瞥了眼炸毛的女儿,你不也剩着,总有像我一样有眼光的人的。 鹿妍瞬间河豚瘪气,她去上海之前对胡凤湘说,自己对张亦深没意思,别安排家里见面了。 她知道那晚mama是后半夜才睡的。 她总觉得这次上海会有不同,但没想到这么糟糕。 她上到出租的时候熊煦才出房间,他的电话持续call,她的手机持续ring,但始终没有进行正式交流。 机场搞完票,她在冰凉的候机座上歇了会神才回电话给他。 我走了。 别走,熊煦刚下到负二层,手上攥着车钥匙于空旷的地下车库疾步,他听见背景音有女声提示,问道:你在机场吗?我过来。身后的拖油瓶张意致还亦步亦趋,一脸好奇地听他讲电话。 你本来要对我说什么的?她是气,但也好奇,反正没戏了,不必留作一桩悬案。 见面说。 不要再拖了,给句痛快话。即便他看不到,她还是忍不住忿忿地翻了个白眼。 双闪在黑暗中亮起,他一把拉开车门,虹桥是吧,我过来。 我要你现在说。 广播声和说话声交错在耳畔,根本没有好好说话的气氛,可她犟。 好,他看了眼张意致,开了中控掩住声筒,指了指车门,压低声音,你先出去。 张意致动作稍犹豫了两秒,便被他伸手推了一下,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 鹿妍等了很久,无所谓地在扒手指。终于,在一声重重的叹气里,他问:非要结婚吗? 鹿妍没懂,什么意思? 熊煦了解她相亲的过程和目的,也听她细数过男方的家产,换作别的姑娘他肯定嗤之以鼻,嫁人还是嫁钱,三十岁是什么生死难关?不嫁就变龙虾? 可当她房房车车罗列时,他还是非常俗气,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的。 说实话,男方条件在本市人里就是个中等水平,可要他不靠父母拿出来真不可能,何况他还在啃老做生意,未来没个数,如何能下聘娶亲?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 鹿妍在下飞机的时候才打开了张亦深的朋友圈,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世界就是变化的这么快,在一张像素极差的酒吧昏暗图里,他搂着个姑娘,一星红光映在鼻梁中段,浪荡不羁。 她说不想谈时,他慌措的模样还在眼前。她愧疚了一晚,且在第二晚收到:「我会一直等你」的微信,让她又陷入自我检讨。 然而,男人真的是个王八蛋,狗嘴里吐不出真话。 当然,就算吐出来,也难听死了。 * 年关是鹿妍最忙的时候,她一年也忙不了几回。 那边上海熊煦也在收尾,催款的还款的各种东墙西墙地补,有回凌晨三点给她发:「宝贝早安」 鹿妍没回,早上看到的时候也很平静。 那是什么意思?掰了? 年二十九,陆燕带了新男友见大家,鹿妍也忙完最后的报表,在下班前把自己从邋遢鬼拾掇成都市丽人,提着包不死不活爬过来喝酒,或者说,吐槽。 不知道。她后来没有回过消息,而他向来也不是多么主动发消息的人,有时候一周零碎几句,都是无关痛痒的话。 如果他愿意将自己开诚布公,她不至于态度这么冷。说什么早安晚安,吃的什么,她不想听。 不知道是结束还是拖着? 嘈杂再次占据对话,半晌,她无语,认真地用敷衍的词说:不知道。 好吧,那你不跟他联系估计他很快就会有新欢,自然而然就断了。陆燕自认为自己已经有经验了。 鹿妍想说不会,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会,但短期,不会。 熊煦的忙碌她多少了解,而自己在他身边、他心里的分量也许重不过文件金钱自由之类,但人类还是能排上号的。 她作来闹去,他无限度的接招,亦说明,他们之间根本不是情感独角戏。 不然一句话轻松两断。 他说不想结婚,她真的无语,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说到结婚的? 她要的是稳定一致的光明情感生活,当然,她后来也想到,确实在一起会考虑结婚。可是,熊先生不知道男女要先在一起吗? 那你还和张亦深在一起吗?陆燕总觉得,这个不成还可以回去找另一个的,换别的姑娘她会骂渣女,但是自己的死党做什么都行。 鹿妍摇摇头,以后再也不想碰男骗子了,我要那种老实巴交的小鲜rou。她要从零带娃,从根扶正,别一个个要么张口只爱你,要么死活不说爱的,都端正态度给她老老实实。 既然看中的是颜,就别在意什么年龄了,哪儿那么多好事儿。 鹿妍当晚把中了一个,她下舞池的时候是真去跳舞的,但是跳着跳着看见了帅嘟嘟的幼齿男孩,贝齿咬着唇,羞涩地跟着音乐点头,身体微微摆动。 她调戏心起,冲上去贴身辣舞。 陆燕在桌上看了一圈,推推老张,她喝酒了吗? 没啊,说明天早上要起早,所以没喝。 彻底放开后的鹿妍收获直勾勾流口水的鲜rou一枚,对方羞涩地点点她的手臂,要微信。 她恨不得拉他去男厕所,但还是守住了底线,再也不能第一次见着男人就上床了。 她以为今天很刺激,可被小男孩借钱买单时整个人被泼了冷水。 「jiejie,我在B层的29桌,我们不知道二层贵,能借点钱吗?」 「我过年拿了压岁钱还给你。」 卧槽。 谁稀罕你的压岁钱。 鹿妍吹牛吹到一半,还想说自己嘴巴开光居然说鲜rou就有鲜rou,下半句卡在嘴边不上不下。 人家男孩问她借200块钱,她转了个红包,呵,都没超过微信红包上限。 在他激动地连发好几个谢谢后她果断地把他删了,确实,养儿子是要付出金钱代价,她虽不是富婆,但两百块真的不太缺。可是,想到除了要教他如何爱,还要教他为人处世和努力致富,一下子就性冷淡了。 没劲没劲,鲜rou算了,继续相亲吧。 一场没有酒精的酒局让她醍醐灌顶,她看着陆燕被乖巧的男朋友扶上车升起羡慕之意,从钱包里拉出200块的角拍了张照片。 左看看右看看,不得劲。 她坐进车里,将200块塞进了乳.沟。 * 熊煦整理好行李拉下总电闸,宽亮的豪宅刹那陷入黑暗。 年关的深夜人烟稀少,大家都回去过年了,他也要回S市过年去。 上车,发动,一路绿灯,停在机场,取票,候机。 他阖目,炽光打在眼皮上,毛细血管纹路若隐若现。 近日忙碌成陀螺,可生活里有可爱脉络顺着疲惫攀上嘴角安抚他。 鹿妍是个坏姑娘,越相处越能发现她的坏。 不过也是,要驾驭一张风情面孔,揣着一颗小白兔的心脏早就被男人骗走了,换个角度说,还真没女的能步步为营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这么多痕迹。 刷牙时在镜面的左下角发现了一个红色唇印。 打开床头柜一个撕了一道口子的避孕套躺在财经杂志的中央。 酒柜里两张卡通贴上写着一个人喝还是两个人? 就来了一两回,可真能折腾。 他看见了就给她发条消息,想等她回复的时候把她的恶作剧发过去,可她一直没回。 手机里莫名其妙除了各种PPT和白纸黑字图,多了一些说不出趣味的图片。 那日雨夜,张意致和他上楼时问,难道动心了? 他没说话,懒得理他,说起来是表弟,说到底还是前男友呢。 我想想,能在家里应该......张意致一个人自言自语,见他不说话,又懊恼地说,不行啊,我嫂子是谁也不能是她啊。 电梯上行至23层,熊煦踏出步子,低声问:结婚好玩吗? 不好玩,你别被身体吸引就受不住,婚后这事儿趣味性大大降低。张意致落井下石,说完还瞥了他一眼。 熊煦没说话。 但鹿妍最后的那句那只能说明你不够我不够重要在耳边回荡。她中间语塞了很久,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不够重要吗? * 下飞机时,已是零点。 城市撤下喧哗,寂寥的让人想吟诗。 他坐上出租,打开朋友圈,下滑,鹿妍发了一张图。 他点开,是一封手写请帖 鹿妍&张亦深 大年初十 他眨眨眼,这么快? 疲惫的瞌睡虫瞬间跑光,头皮被剧烈的心跳震的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