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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问

    

质问



    春眠再见到丁霎是在开学那天早上,她赶着去坐车,带的东西不多,就背着一个书包,手里照例是那个麻布袋。

    小巷外光亮足,比不得里面潮湿阴冷,阳光都照不见。

    最近雪变薄了,脚踩着不再是松软厚实的触感,带着些接近地面的实在。春眠起得早,路上没什么人,有几个早餐店门口升着腾腾的雾气,烟火味十足。

    她买了根玉米,捧在手里,被灰色围巾裹着就露出半张脸,鼻尖冻得泛红,眼皮上面也染上些脂粉气。

    春眠接过店家手里的玉米,刚要转身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低迷的嘶声。

    给我一杯豆浆。

    春眠视线辗转,没耐住性子,抬起焉嗒嗒的眼皮,瞥了一眼。

    便看见了丁霎那张生硬冷漠的侧脸,这人穿了一件白色卫衣,显然有些单薄,高大的身影微微缩着,下颌线随着内敛的咬合紧紧往里收,整个人身上都透着股难以靠近的寒意。

    她一瞬间丢了独立思考的能力,顿在原地,不知道是要打个不痛不痒的招呼,还是像电视剧里那样红个眼再背过身决绝冷漠的离开,

    以至于春眠往后退了几步脸还是朝着丁霎,整个人都有些惊慌失措。

    她收敛了情绪,有些生晦的扬着嘴角,掌心那道粘合的划痕透出一丝浅淡的痛感。春眠侧过身子,想要转身走。

    春眠。

    听到丁霎近乎低沉的声音,压着情绪起伏喊着她的名字时,春眠难得的生出些胆寒,听出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此刻她反倒有些庆幸自己名字不是三个字,倘若再多一个字喊起来估计就不是这个味道了,她怕自己迈开腿就跑起来。

    毕竟丁霎给人的感觉太恐怖,甚至可以硬生生的和过去耳鬓厮磨的亲近剥离开来,给了春眠一种他随时要和自己干一架的错觉。

    她强迫自己镇定,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的玉米还泛着热气,在掌心散发着余温。

    看着对方迈开长腿走向自己,春眠被那点气息压迫得迈不开道。

    你发这个是什么意思?

    在春眠记忆里,丁霎是个很少情绪外泄的人,这么明晃晃的愤怒更加少见。她敛着眉眼,尽可能的不去看那双眼睛。

    就是字面意思。

    春眠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很没底气,有些怂不拉几的,只能在心底叹气。

    本身也算得上心虚,丁霎现在被舆论压着打,到处都是议论和揣测,再碰上春眠这点糟心事,在别人眼里已经算得上是落井下石。

    她也乐意让别人这样想,不然还能怎么说。

    跟他说我太自卑了,觉得配不上你,我们不合适。又或者是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好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想要分开一段时间。不然就是柳月牙阴魂不散,不管怎么说她好像永远都是你丁霎身边抹不掉的存在我受不了这样。

    春眠很俗,也没骨气。

    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什么潇洒大气她学不来,也没办法。长在一个小家庭,春燕每天跟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踏踏实实,脚踏实地。

    脚踏实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认清自己的位置和能力。

    春眠对自己的认知比以往更清晰了。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贱命一条。

    喜欢上一个在云端的人那就是贱命烂命混在一起。

    惨不忍睹。

    算了?

    春眠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抬起头,对上他有些低落的眼睛。

    点点头。

    嗯。

    为什么?

    我

    春眠说不出来。

    她觉得丁霎看起来好辛苦,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难受的想要掉眼泪。

    没那么喜欢了。

    不喜欢了啊?他妈的当初说喜欢我喜欢到要死的人是谁啊?

    丁霎有点自言自语的感觉。

    我一认栽你就不喜欢了是吧?

    合适吗?

    春眠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有些磕磕绊绊,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合适的。我跟你道歉。

    她看着丁霎的手,纸糊的豆浆杯很软,豆浆是guntang的,春眠担心他手被烫着。

    想要伸手去拿,无意间肌肤相触,春眠发现他的手冷的吓人。

    丁霎眼神怪异,有些阴冷的看着她。

    春眠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更加不合适了,连忙缩回了手。

    道歉有什么用啊?

    春眠,你当初勾我,说要睡我,我吃了多少亏啊?

    她被这话气得半死,咬着舌尖,痛觉的刺激才清晰起来。

    丁霎现在很恶劣。

    脸是冷的,生硬的,下巴上长着胡茬,昂着头,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攒动着。

    整个人都怪戾又嚣张,没有一丝道理可言。

    是不是觉得我吸毒了,你落差太大,发现我配不上你了,就想甩了我一走了之啊?

    春眠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被他强词夺理的能力惊的不知所措。

    丁霎现在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过脑,只想着怎么气人怎么来。

    春眠眼眶都泛着红,下一秒能哭出来的姿态,恶狠狠的瞪着人,一副可怜样,满是委屈。

    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语气软了下来,带了丝哭腔。

    这反应让丁霎一时间招架不住,顿了半晌,最后语气有些生硬,摸着鼻子。

    你哭什么啊?到底谁委屈啊?

    丁霎最见不得人这样,凶也凶不起来了,语气好了不少,听着像是有迹可循一样。

    春眠抹了抹脸,把那点惹人厌的水珠擦干净,袖口布料粗,她皮肤嫩又白,脸上没一会就到处都是脆弱的红,带着难言的破碎感。

    丁霎叹了口气。

    春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说喜欢我,追着我跑,撩拨人,把我拐到手里,又说不喜欢了。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我丁霎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人。

    春眠听着他有些委屈的话,自己更委屈了。

    闷闷的话也不说了,低着头,抹眼泪。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的站了良久,最后谁也没劝动谁,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分的出心思吃东西。

    玉米和豆浆一起被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最后一起回的学校,到了门口见他停着不走了,春眠吸了吸鼻子,眼神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看。

    丁霎就站在树下,叹了口气。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