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名分

    隔日，东城有地要拍卖，秦翎与岑青又相见。他看上去依旧淡淡的，好像那晚只是一场春梦，过了便了无痕迹。秦翎心中像长了倒刺，划拉着，膈应着，别别扭扭的。她知道自己要是先发声问起，就是输了，于是憋着一口气，硬是配合着他的演出。她要忍，要忍到别人无法忍，他若出声，便是他先败了。

    拍卖完，岑青突然提议去别的地方。婚服业已定制完毕，戒指首饰也已备好，所有的这些都有人送上门，秦翎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说，去我的工作室。

    秦翎挑眉，情报贩子的秘密基地，有趣。没想到，一开就开很远，到郊区工业片区，荒芜，惨淡。一栋高楼伫立在厂房周围，她发现这高楼的安全级别是迄今为止她看过的最高的，到处都有监控，红外线探测仪。每进一道门，用的都是生物识别锁，人脸，虹膜，声纹，且似乎是随机生成的。这让她分外好奇，工作室里有什么。

    但岑青好像并不领她去工作室的核心位置，只把她领到了大楼的一侧，刷开了门后，她看见了摄影棚。岑青道，平常只有我来过这里，仙居堂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秦翎笑道，我倒成了第一个。岑青抿了抿嘴，无奈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他说出来这话倒是让秦翎避闪不及，平白在心里炸了个响，杀伤力远比那晚来得强。婚事在进行，婚礼也在筹备，她却没有实感，还是在半空中漂泊，可他偏偏要把她拉到地面。秦翎有些仓惶，心中也有些黯淡，不为别的，为他的承诺。她不信普通夫妻关系，大难临头总会各自飞，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句话，是让她有些动容的，也让她几乎要放弃心中的盘算了。

    理智在最后一秒回笼，感动之下透心的凉意细细密密地渗了进来，秦翎笑了笑，不知是在回应他的答案，还是在笑自己的薄情。真心总不会在她的眼底泄露，而在很早以前，她就不知道什么是真心相待了。她从没有想过，若是有人乞要她的真心，她该怎么做。

    岑青似是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继续往下说，我们拍一组照片挂在家里。多么亲昵的口吻，可惜她没有上他的当。我今天的打扮怕是不合适。职业套装，端庄而霸道，秦翎心想或许这婉拒的意思应该有传达到。岑青倒变得不识趣，我这里有几件裙子，你穿上一定好看。影棚旁有衣橱，拉开里面全是干洗好熨得齐齐整整的裙子，我熨的。岑青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她刺来前，先亮了牌。她无话可说，斜着看了岑青一眼。

    清醒时的岑青，倒是会维持面上的风度，转过身去。秦翎开始换衣服，一贯的乳贴丁字裤；她换上这墨绿丝绸系带裙时不至于显出尴尬来。系带的裙子总有枝枝蔓蔓的麻烦，所以秦翎通常都不会自寻麻烦，而选择利落衣物，此时她不由得暗自腹诽。岑青，过来帮我系一下。她真的要被这团乱线给搞疯了，才慌不择路要岑青过来，但不得不说，岑青确实耐心够足，帮她一条一条地系好。有分寸，不揩油，秦翎是满意的。镜前，他站在她身后，两人也显得般配。岑青一贯的西装打扮，配衬她也不突兀。秦翎心想，或许这样也不错，隐忍带来的闷闷不乐终于消散了几分。

    她坐在影棚的椅子上，岑青正在调光线和调试拍摄角度距离。而她四处张望着，打量着，他却突然按下快门，美人怒嗔，别把我拍丑了。岑青笑道，你怎样都是好看的。恰到好处的恭维话，谁听了心里都会舒坦些。秦翎倒也不追究，你不过来一起拍吗？

    马上。

    没有摄影师的坏处，就在此，两人拍着也不知道自己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拍完后，一看单反里的照片，颇有貌合神离的意思。秦翎看上去一如既往地冷艳，高贵，而岑青则是冷漠中略带些许闷sao与颓废，看上去不像结婚照，反而像杀手搭档通缉照。   可秦翎却觉得不错的，她只顾自己美，旁的顾不上。当然，若把这样的照片挂在家里，不管装饰得多么富丽堂皇，总像在挑衅长辈，所以也上不了明面，只能私下收藏，倒是有些遗憾，或许可以把岑青p掉，只剩她自己。岑青皱起了眉，看上去不太满意，两个人虽是俊男靓女，可看上去分外阴鸷，倒也不是光线的问题，他们一贯的表情便是如此。

    岑青许是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向秦翎说什么。他打了个电话，约了熟识的摄影师，排了日程。秦翎站起身来，四处走动，没想到隔壁就是展览室，里面有岑青的照片，从少年到青年，全都是黑白照，显得分外有艺术感。   岑青又神出鬼没，出现在她身后，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岑青送她回家。到她家时，家里灯火通明，看上去有宴会。秦翎突然想到，今天是父亲回家的日子，没想到小妈这么快就张罗上了。刚好岑青也在，她该不该带他回家呢。这一带，很多意思就变了，宴请的人到时候会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这名单估计也得动一动；可不带呢，旁边这尊佛，估计又会摆脸色，毕竟不是真的男宠，日后还是明面上的丈夫。

    想到这，秦翎稍稍理了下头发，转过头对岑青说道，你随我进去。岑青笑道，终于给我名分了。秦翎咬了咬牙，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恨恨道，谁还敢轻慢您呢？

    岑青倒不至于不识抬举，只是嘴上不饶人，哎唷，可不敢呢。他先下车，绕到一旁，给她开门，拱起臂弯，二人相挽着进了秦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