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冤种父母

    唐致逸打开储物间的瞬间，被堆在上层的两个纸箱子就顺着门倾斜倒下，其中一个纸箱子应该是被打开过，所以因此散落了一地不同包装的避孕套。

    唐致逸突然想起了那句我的母语是无语，不得不说很实用的礼物。但是她还是想摸出手机，打通电话对着宋玉尖叫，问她是不是有病。

    弯腰准备先把这一地的套套捡起来，收拾好了再找宋玉算账。晃眼撇见了一堆扁盒子中突兀的丝绒圆盒。

    唐致逸疑惑不解地拾起，打开。

    是一条项链：一个星期前，两人在逛街时路过的一家买手店，唐致逸瞄了几眼，想着下次吧，在橱窗里的那个雏菊坠子的项链。

    .......

    宋玉从公寓到机场一切过于顺利，甚至一开始担心的开箱检查也没有发生。

    这趟飞机一共十四个小时，凌晨两点出发，差不多早晨七八点就能到春山市。

    在还有三十分钟登机时，宋玉才把航班信息发给了备注为老宋的男人，也就是宋玉的爸爸。

    老宋几乎是秒回：

    哟，收拾好了，我看你发我的你那一堆衣服。

    我还以为得过几天呢，看来留学不是白留的，你这生活技能大提升啊[大拇指][大拇指]。

    到春山，打算先去你妈那儿住一阵再回来？我和你杨妈还有子怡，还说给等你回来就给你做蒜蓉味的爆炒小龙虾。

    这个天的肥得很，还有黄呢。

    宋玉打出了几个字，又删了，轻叹了一口气，思考该怎么和老宋解释她暂时还没有想好，准备先在春山呆一阵子才回去。

    手机接着又震动了几下，就又收到了两条消息。这位备注的：妈。

    一段话和一个微信名片。

    通读完，宋玉只觉得自己颅内压升高，脑袋瓜隐隐作痛。

    改签的航班信息确定了发给我的助理，她会安排车来接你。你打算好去哪所学校读研了吗？如果你打算gap，你这一年打算干什么？我不赞同你之前那个想法。

    我觉得纽约那个项目更适合你，你最好不要停留在你现在这个舒适圈，我知道你已经很习惯波士顿的生活了，但是我觉得学广告还是去纽约比较好。

    还有郑叔叔儿子的同学，上次来家里吃饭看到了家里的合照，想和你认识一下，他就在纽约读书，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交流一下，加你的微信记得通过一下。

    宋玉只觉得窒息，表面上看是一汪看似温柔平静的湖水，但其实是扎进去人就会窒息而死的深潭。

    林英这种看似给你自由，给你选择的权利，但每一句话都是以毋庸置疑的家长权威结束。而宋玉曾经无数次和林英大吵大闹，她讨厌这种说话方式，讨厌人生被控制的感觉，但永远拳头打在一团空气上。

    林英会在她每次哭闹之后，面无改色，依然如每一个外人所评价的那样，优雅，理性，高效，可靠。

    然后以最淡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宋玉，你能为你当下的每个决定负责吗？你所有的决定都是一时兴起，三分热度，我如果不管你，你想最后像你爸一样一事无成吗？

    你以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

    话不投机半句多，而且眼不见心不烦，宋玉没有回林英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一划，把聊天框删掉，所以宋玉和林英的聊天记录永远是空白。

    老宋应该是见宋玉标志性的欲言又止，正在输入，没然后了。

    所以很快又发来一条：不想回你妈那儿住？

    要不要老爸资助你钱，自己租房出去住。实在不行先去你老付叔那儿，和付春喜搭伙住几晚。

    再不行去我那小破酒馆子，给你搞个露营帐篷睡里面？反正不会让你流落街头。

    给你妈来个先斩后奏，你个大活人，她还能把你绑了不成。[龇牙笑][龇牙笑]

    宋玉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看见这段话，耳边都能听到老宋那个欠欠的语调，咯咯咯笑起来。

    回复了一张泪流满面，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那我也不至于要你那点买鱼竿的钱，租房的钱我自己存得有，万一，我说万一啊，没找到工作，再找你接济。[可怜]

    老宋依然秒回。

    怎么可能找不到？

    我女儿就算坐在公司门口当吉祥物，那也有人看着可爱，投你两个币。

    宋玉：......

    ......

    候机的时候就在宋玉和老宋插科打诨的对话中很快就过去了，老宋给宋玉再三保证，绝对和她一个战壕，严格保密，就算林英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出卖她。

    上了飞机之后，宋玉把手机关机了，虽然机上有wifi服务，但是她不想突然又收到林英的消息，然后在飞机上气得吐血，在一切计划还没有开始之前就在机上气死不治而亡。

    换上了舒适的拖鞋，特意嘱咐了空乘不用叫醒，饭放桌板上就好。

    然后裹着毯子，戴上眼罩，这个即将到来的真正盛夏里，一切体会，一切经验都将是她过去不曾拥有的。

    而这一切也将在降落在春山的那一刻扑面而来，她需要在此之前松弛下来，好好的睡一觉。

    .....

    这场梦光怪陆离，宋玉第一次体验在自己明明是故事的主角，却被摘出来在一旁无声地看着一段段往事从眼前浮现又溜走。

    21岁的宋玉在梦中看着那时8岁的宋玉，粉嫩的脸团子憋的通红，泪珠盈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坐在沙发上，彼时彼刻她的眼里只有互相指着脸，吵的面红耳赤的宋萧然和林英。

    哦，原来林英也是会如一个正常人一样暴露出她此刻崩溃，无奈，愤怒的情绪。

    幼时的宋玉，乃至十来岁时候的宋玉依然以为父母离婚的原因正如宋萧然潦草几语带过的那样，宋玉的奶奶那段时期刚查出肺癌，两个人在是不是要从春山回到平芜这件事情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那时林英的事业蒸蒸日上，工作的事情一时也很难放下，所以两人长期两地分居，就离婚了。

    宋玉在梦中走到8岁的自己面前，勾勾手指轻轻的擦拭了挂在下巴的泪珠，叹了口气。

    几岁到十来岁的年纪或许真的会对宋萧然这种说辞深信不疑，毕竟这是一套多么体面而又合理的叙事，巧妙的为两个明明已经撕破脸皮，痛恨彼此的两个虚荣成年人，保留一丝曾经恋人，初为父母的体面。

    但是宋玉在一些节日，生日的各色聚会中，在那些喝醉的叔伯，姨娘口中；在肺癌晚期奶奶临死前对宋玉不舍的嘱托中；拼凑出了属于宋玉自己理解的版本：大学同学的宋萧然和林英在毕业后三年，决定分手了，在三个月之后，却又做出了一个好似郑重却又草率的决定：奉子成婚。

    所以将两辆目的地不同的车再拉回到一条道上的时候，总会有一辆率先决定在这条与目的愈来愈远的道路上率先转弯。

    宋萧然毕业之后没干什么事，在春山开了家叫野马的酒馆，生意还行，毕竟宋萧然年轻时候也是个招姑娘喜欢的痞帅小伙，但他属于没什么事业心的人，生意做的是饿不死也富不了。

    林英也算是毕业之后很顺利的到了一家广告公司，赶上了那些年媒体业如火如荼发展的浪潮。吃尽了时代的红利，在宋玉7岁的时候就坐上了那家广告公司总监的位置。

    也是这时有人递来了给别人打工不如出来给自己打工的橄榄枝。

    而这一切对两个人的婚姻来说，无异于将原本就是拼凑出来的家庭，暴露在阳光下被两人不断审视。

    宋玉的存在就像是那个阳光下看起来光彩陆离的肥皂泡，罩着这个只需要一丝风就能吹破的家。

    而那阵风不过是多年双方积攒的不满，宋萧然不满林英对这个家毫无关心，一心只在工作上。林英则是不满宋萧然的一事无成，多年来依然只是那个小酒馆老板。

    所以才会有宋玉听到的那句听得她耳朵起茧子的：你想像你爸那样一事无成吗。

    但这件事情的导火索，是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说林英和新的合作伙伴有不正当的暧昧之情。

    所以这一幕，就是宋萧然忍无可忍，两人开始破口大骂，独独留下一旁不知所措，还不懂出轨，离婚，抚养权，抚养金具体含义的8岁宋玉。

    这个前半个梦宋玉只觉得越睡越沉，头越来越昏。

    作者有话｜

    救命，下一章，终于可以在梦里面把男主拉出来遛一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