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竺晏清正在浇那盆兰花，厨房里老伴铲子一搁：我让你叫小宣来吃饭，就在那浇花！能吃还是能喝啊！

    竺晏清从屋里拿出手机，瞅瞅厨房里忙碌的老伴：喂！柘宣啊！我和你姥姥在家呢！来吃饭啊！啊！马上就好！快点的！

    门口传来声音：老师！师姐来了！

    哈哈，笑苏啊！正柏，怎么瘦这么多！你师母一桌子菜，一定多吃点！哎，你最爱吃的红烧带鱼啊！

    瞧瞧老师这心偏的！光记着红烧带鱼了！

    竺晏清瞪着他：你小子！上次的芹菜饺子吃到狗肚子里了！进屋进屋！

    竺夫人端菜进了正屋，正柏挪着碟子：师母坐下吧，不用做了。

    锅里还有汤呢，我再去看看，小柏你们快坐吧。转身走了。

    院里突然传来笑声：哎呀，来晚了！反正我是要吃现成的！说话间就到了门口。

    来人面目清朗，身材颀长，笑意深深。一身黑色西装。

    竺夫人拐了他一下：你小子！还不快坐！

    姥爷，笑苏。高柘宣依次喊过，目光聚在对面的人身上，这位就是梁正柏建筑师了吧。久仰。果然是个大美人。

    正柏起身：以前常听老师提起。

    竺晏清看他穿着西服，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你小子又从哪里溜来了？

    高柘宣正了正西服：哎！我这次可真不是自己溜的！可是得到上级批准的！

    桌上竺夫人掐了掐老伴：哎呀，柘宣现在还没女朋友，当然要上进了！就是找不到女朋友，光知道工作！别看着平时表面笑嘻嘻的，心里苦着呢！

    心里苦的某人：

    竺夫人的舞台开始了，竺晏清安静如院里的兰花，被描述成像长城上望女朋友石的高柘宣还是忍不住趁空挡岔开了话题：梁小姐这次回国，以后还回去吗？

    正柏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是我表哥的一个项目，等完成了应该会回去吧。

    吃完饭，竺晏清接受到信号：咳，笑苏啊，上次的棋还未分胜负，你我今天再战，走。

    师姐她

    哎呀，柘宣你不是顺路吗！你就送小柏吧！竺夫人拉过高柘宣，小柏啊，就让他送你吧，反正他也没事。

    高柘宣：我下午确实没什么事，我送你吧。笑苏！你慢慢应付老头子啊！

    你小子

    两人缓步出了胡同，正柏拉上安全带：送到普兰尼克酒店就行，谢谢了。

    高柘宣却没急着开车，他从镜子里看着旁边人的神情，梁小姐有男朋友吗？

    正柏看了他一眼：师母今天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高先生一表人才，自然眼光高，只要您愿意，还愁没有女朋友吗？

    梁小姐这么风声鹤唳吗？我以前常听姥爷说梁小姐很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高柘宣看她蹙了下眉头，只是有时候，未必非要去撞南墙，误了别人，还伤了自己。也许转移目标，反而是另一番天地，珍惜眼前人啊。

    梁正柏笑了起来：高先生的话我记得了，不过现在，我确实要珍惜您这位眼前人了!

    回到酒店，正柏把日用品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回来不过一天时间，却仿佛过了半年一样，熟悉的人，大家都和以前一样，从心底里涌出的亲切和熟悉让她深处眩晕里。早上匆忙褪下的丝绒礼服堆在床上，她顿了顿，按下内线。

    正柏洗完澡，把下午整理的建筑图继续整理保存了，才算松口气。

    内线响起，礼服已经清洗过了。

    正柏倚在窗边，看着刚刚送来的礼服。

    窗外灯火万千，却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

    看来时差还是没有倒过来，她想。

    第二天，正柏穿了一套酒红色底衬的西装。

    高柘宣已经等在门口。

    正柏站住了，笑了一下。

    哎，虞女士的命令，实在是不敢不从啊。

    正柏麻利上车系上安全带：那要多谢你了。

    不过下次你不用来了，我可不想耽误高先生的姻缘。

    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可是听话的好孩子，让我来我就得来不是，这可是我的原则啊跟你说。至于姻缘什么的，我还是相信天注定。

    正柏止住话头，叹了口气：开到恒泰吧。

    正柏到恒泰大厦一楼，杜珒川已经到了眼前，用力抱了她一下。

    "哥。"正柏喊着，压着声线。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杜珒川又问了几句后，两人上楼。

    "你姑姑老早听说你要回来，让我去提个车给你代步，但我看刚刚有人送你来，我这车估计是送不出去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

    正柏要气笑了:"杜总，你要是来乱点鸳鸯谱的，那我可走了。我看您是舍不得那辆车吧！再说比年纪，您怕是更要努力，更该考虑考虑了。"

    "你呀......"杜珒川摇头。

    到了办公室，杜珒川按了内线:"送两杯咖啡。"

    又把一份文件放在正柏面前:"你先看看。"

    文件上烫金的大字西山·阆苑概念设计图。

    正柏翻了几下就放下了:"这个图，是哪里来的？"

    "这个项目是和鸿信集团合作的，这个图就是他们提供的。"

    鸿信集团现在是谁做主？

    五年前贺霆退休，他儿子贺鄞接手的。说起来，这个贺鄞和你还有点关系，他是邱家的女婿。

    正柏看着文件封面底部鸿信集团的标志没说话。

    "鸿信这几年在地产业也颇有建树，我们当时能那么快拿下西山这块地，还是托了他们的关系。这就是他们拿出的底稿，需要我们来完善。"

    鸿信主要业务是电子设备，经营二十多年，名气非常，前几年也拓展了他们的发展领域，进军地产界。虽然这几年在地产界已有些成就，但是和恒泰地产这种老牌地产公司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从概念设计到建筑施工再到物业管理，恒泰已经体系化，包括施工这个环节，都已经有专门的子公司去做。他们让恒泰来完善设计图，确实是情理之中。

    杜珒川喝了口咖啡:"这几年国内地产虽然发展得快，但是物业管理行业却没有跟上，还是很落后，用的都是传统的人力去管理和保安，包括我们恒泰也一样。而鸿信地产一直以来的宗旨都是用科技改善居住环境，这次的项目就是要用科技来加强物业系统。这份概念图上原先关于科技方面的设计不是很多，只是提过，在玻璃里加入警报系统，而且可以转为防窥模式。红色标明的部分是他们已经改过的，设计为了配合西山的地势和环境，并没有设计外围的围墙，所以为了加强安保，在每栋别墅的一定范围内还要安装压力感应器，一旦有异常，物业会收到警报，而且，别墅外的所有范围都在监控之下，安保可以随时查看监控，这样整个别墅不仅顺应环境，而且安保系数有很大的提高。"

    杜珒川说着叹了口气：虽然这个项目融入了很多科技方面的成果，但我手下的人不是不能做。难就难在这份设计图的原稿，有苏派建筑的风格，而且整个别墅群的布局上都是采用曲径通幽的手法，再加上建材里很多用的是现代的材质，安保系统的嵌入，想把这些融合在一起，才是最难的。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你跟竺老先生学的传统建筑，又在国外进修过智能建筑，而且从小长在江南。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项目了，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一样。

    不是为我量身打造。梁正柏扬了扬手里的设计图，这个建筑图底稿的作者，就是我。

    联院的期末作业，正柏的阆苑得了第一名，她以江南苏派建筑为底，以科技融合为辅，既出于传统，又归于未来。成绩一出，设计稿就被鸿信拿走了，作为报酬，鸿信给了她一笔很可观的费用，也是支撑她在国外求学的基础。也由此，她得以在T大联院崭露头角，有了跟竺晏清教授学习的机会

    原来如此，他们以前没拿出设计图，恐怕也是因为里面的科技理念太超前了。

    现在呢？正柏点了点封面底部朗格科技的字样，是已经发明生产了吗？

    朗格是他们那边拉过来的，设计图里的技术就是他们提供的。等设计图完善好，他们会进行首批生产。看正柏在看封底的合作商，杜珒川解释道：东森传媒是我拉的你二哥来的，搞宣传的，这家伙，平时看着闷闷的，这次敲了我不少好处。

    现在完事具备，你这个东风总算来了。

    杜珒川调笑完，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这次回来，总该去厉家看看。

    正柏却淡笑着：我明白。说着将设计图一收，我会尽快改出来的。

    杜珒川起身：好。走吧，说好的给你提车，不然你姑姑念叨死我。还是去家里住吧，你姑姑也很想你，住酒店总不是个事。

    那倒不用，我已经托人找房子了，这两天就能搬进去。

    杜珒川蹙眉：女孩子住外面不安全，你要是嫌家里拘束，我在恒泰给你找个房子先住着。

    人家给我找好了，我总不能爽约吧。正柏拍了拍他的肩，哥，谢谢你。

    杜珒川梗着嗓子:傻姑娘。

    薛亦魄雷厉风行的性格仍然被贯彻得惊人，第二天，正柏就搬出酒店，搬到二环一个单身公寓里了。说是搬，其实也就一个密码箱。

    薛亦魄在公寓里踱了几步：我知道你们学建筑的需要灵感，这虽然是个单身公寓，面积也不小，应该够你用了。说着又皱眉道：你这东西也太少了。

    正柏把整理的图纸放在书桌上：我回来也呆不了多长时间，再说，从国外带回来也挺费事的。

    你就是回来半天，也得把自己照顾好。可惜曼今今天没来，不然她得心疼死了。

    正柏被亦魄拉到商场里，看着她卡刷得眼都不眨一下，忙拉住她：行了，姐，你再买下去，我这还没穿完就该过季了。

    薛亦魄撩撩头发，这才住了手。

    两人逛了几圈，商场门口的雨滴顷刻间连绵成了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