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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阿T正开着货车前往人偶馆,大概是运气不好,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他还是个小喽喽,做了一堆脏活累活,迟迟得不到上面人的赏识。

    今天也是一样,上面的大老板在人偶馆订了一个人偶,派人专门去送给另一个有特殊癖好的大老板,阿T就接了这活。

    一踏进人偶馆,阿T就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一层多是一些蜡像和塑料人偶,恐怖谷效应拉满,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一边搓着胳膊一边慢慢上了二层,刚到二楼就看见一个女人满手血朝他走了过来。

    啊!

    被吓了一大跳,阿T差点摔下楼梯,幸好那个满手血的女人及时拉了他一把,被对方近身,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像是油漆的味道,阿T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

    你谁啊,不知道二楼是私人领域吗

    女人指了指楼梯墙壁上的标语,阿T脸上的肌rou抽搐了下,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我来取货的

    女人一脸不满,但也懒得废话,指使着阿T去一楼搬他准备好的大箱子,大箱子被包装得非常精美,最外面用缎带绑了一个大大的花,阿T试着把箱子抱起,手臂上青筋暴起,那箱子却纹丝不动。

    我这人偶也就几十斤,抱都抱不动,你中午没吃饭?

    女人嘴里叭叭地连骂十几分钟,全程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戏,阿T抿紧唇一言不发地用尽全力把箱子推进车厢,神特么几十斤,那箱子起码有一百多斤。

    再次坐进驾驶座,看着那女人走回人偶馆,阿T默默对她的背影比了个中指,然后才发动货车。

    两个小时的车程,中途阿T在加油站加油,货车再度启动时,从车厢传来了一声响动,似乎是箱子倒了,怕里面的东西摔坏,阿T连忙停车打开车厢查看。

    看清车厢内部情况的那瞬间,阿T想到了很多,容不得他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阿T连忙爬进车厢,从内部锁上了车厢门,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阿T把手机放在地上作为光源,然后脱掉身上的厚外套披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赤裸女体上。

    原本应该装着人偶的箱子已经打开了,里面也确实装着一个人偶,肤色比在水里泡发的尸体还白,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稍微让阿T有些在意的是人偶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年轻靓丽的女孩,更像是四五十岁保养得非常好的中年女性。

    不过重点好像更应该放在那个赤裸的女人身上,阿T确认了她的呼吸和脉搏,判断她应该是冻僵了,毕竟现在已经入冬,她一丝不挂待在没有任何供暖的车厢内,没有被冻死算她运气好。

    救还是不救,阿T有些犹豫,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看样子她之前是被关在箱子里,好不容易逃出了密闭的箱子差点被外面的低温冻死,他就说那个箱子怎么那么沉,不会人偶只是幌子,老板真正做的是拐卖人口的生意吧?

    ***

    人总是喜欢驯养其他生物,驯养狗,驯养猫,驯养鸟,驯养鼠,被驯养最多的,是人。

    雪来不记得她被沈燕堇关了多久,她总是在温暖的室内,要么被锁住四肢,要么被注射肌rou松弛剂,总是昏昏沉沉地度日,沉溺在无尽的快感之中。

    某个作家写过,人生就像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雪来没听说过这句话,但每次被沈燕堇触碰时,她都无法抑制住厌恶的感觉,当他美丽的皮囊失去了迷惑性,她眼中就只剩下那副皮囊下肮脏的欲望,身体的自然反应无法避免,精神上她一直非常不适,感觉被甩不掉的虱子爬满了全身。

    像是被黑泥包裹着向下拉拽一样,如果一直过着曾经朝不保夕的生活,她会麻木,习惯不断坠落的时候,无论遭遇什么都能忍受,然而她曾试着融入普通的生活,即使她主动再次跳进罪恶的深渊,也不代表她愿意被人拉扯着坠落。

    沈燕堇到底还是惜命的,在差点被雪来咬断舌头后,他决定让雪来换个方式陪在他身边,死人有时候远比活人有用,在人偶馆,雪来见到了Riley,抛开个人感情不谈,她得承认Riley是条能干的狗,训出来一批能力不错忠诚度还高的杀手,当然,她是瑕疵品。然而Riley这样的好狗,上面人的一个意思就能让她丢掉性命,死后的尸体都被物尽其用,实在是可悲可怜。

    长期的药物注射让雪来产生了些耐药性,趁人偶师一时不察,她成功脱离了束缚,连衣服都顾不上穿,躲进了装Riley的箱子,在封闭狭小的箱子里,雪来赤身裸体和冰冷僵硬的Riley紧密相贴,这是她们第一次如此贴近,差点殊途同归。

    和Riley相贴的那段时间,雪来只有一个念头,她绝不会成为人偶,没有人值得自己为其卖命,没有人值得自己交付信任,她绝对不要被任何一段世俗的关系绑架,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他人。

    醒醒喂醒醒

    胳膊被拍了拍,雪来皱了皱眉,想要无视,然而随着身体感官的苏醒,越来越多的信息涌入脑中。

    空气中的霉味有些明显,不远处汽车的鸣笛声响个不停,下肢很沉重,似乎被什么压住了,肚子暖暖的,甚至可以说有些烫了,胳膊又被隔着什么拍了拍,雪来下意识想打开扰她清梦的东西,光裸的手臂接触到外面冰凉的空气,立即起了鸡皮疙瘩。

    她醒了,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从未见过却又有些眼熟的脸,五官端正,眼型细长,头顶的黄毛非常显眼,散发着一股劣质染发剂的味道。

    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就只能送你去医院了

    男人的表情痞痞的,眼睛却出卖他一部分真实的情绪,他在紧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箱子里?

    箱子,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喉咙沙哑地发出声音,雪来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里的人是我的mama

    男人的瞳孔微微放大,没等他消化完震惊的情绪,雪来继续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我做上门服务,出了点小意外,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角色扮演,母女丼

    肚子上已经热得快失去知觉了,雪来把被子里面的热水袋掏了出来,推了推身上厚厚的被子,身体轻松了很多,黄毛的男人突然低头移开了视线,雪来看了眼自己,被子下的身体还是赤裸的。

    我很贵的,上门服务一次这个数,雪来扯起嘴角,比划了一个数字,不过看你救了我的份上,可以给你打折

    我不是

    男人默默搬着凳子往后挪了挪,你有钱吗?

    不在身上

    男人掏出钱包,拿出两张皱巴巴的红色钞票,给你,等会你自己让老板娘帮你买身衣服吧

    雪来挑了挑眉,伸手去接,手腕突然被握住,男人的手指快速在她的掌心划了几道,是报警电话,雪来垂下眼,他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简直像是有些心虚一样

    你真是做这个的?

    大哥,我看你是个好人,有些话我从来不对别人说,今天只告诉你

    雪来从眼角挤出两滴泪水,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我四岁父母就死了,他们留下了一屁股债,害我成了老赖,我像皮球一样被亲戚踢来踢去

    停停停

    男人赶紧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他站了起来,倒退着往门外走去

    都不容易,都不容易,我还要送货呢,你好自为之

    一离开汽车旅馆,阿T把从刚刚就一直振动个不停的手机扔到了车来车往的马路上,手机很快被数辆汽车碾过。

    辛辛苦苦几个月,一个下午前功尽弃,虽然那女的嘴里没一句实话,但阿T也做不到把人再塞回箱子里当货物运送的事,只能丢掉现在这个身份赶紧跑路了。

    另一边,站在窗户旁望着那个黄毛男人扔了手机坐上一辆出租车走了,雪来披着被子找旅馆的老板娘买了一套衣服,用剩下的钱打车去了她之前藏钱的一处地点。

    五个小时后,她几次换车乔装,以一个中年女人的形象到达了港口,以偷渡客的身份,她搭上了一艘大型客船。

    凌晨三点,B国机场,阿T,或者说Tomaisin下了飞机,他把头发染成黑色,换了一身西装,举手投足一副精英人生的作派,恐怕就是让曾经和阿T鬼混过的好兄弟来看,也不敢断言他们是同一个人。

    老远就看到了朋友举着自己名字的纸板,Tomaisin加快了脚步,张开双臂就要给燕今时一个热情的拥抱

    停

    纸板被抵着Tomaisin的腹部,让他不能再进一步,燕今时扶了扶眼镜,眼里满是旧友重逢的喜悦,但肢体却是rou眼可见的僵硬

    Tomaisin,见到你很高兴,但身体接触还是算了,我有很严重的洁癖

    嗯?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个毛病?

    Tomaisin歪了歪头,但还是老老实实站在了原地

    因为一些事,燕今时不愿多提,有些生硬地切换了话题

    你这次来B国能待多久?

    说不准,可能几个月,可能一两个星期

    想起之前遇到的事,Tomaisin收起了脸上的笑,同样不愿多提,他看向燕今时

    你呢,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已经在上大学了

    嗯,是政法大学,法学专业

    燕今时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明天还有早八的课,到我那睡一晚吧

    你的父母应该不会欢迎我

    没关系,我在校外租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