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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

    大合适,殿下就寻思着给将军再添进一些。”

“那若是哥哥不嫌弃,不如我先替将军收下。”篦风待知谨到底和待刘效是两样,他本就心思活络,如今嘴儿更是厉害得跟什么似的,“将军在里头不知还要待多久呢,我站着不累,可哥哥是富养的身子,还是先回去歇歇脚罢。”

知谨晓得他是拿自己当面团揉了,面上却没听出来似的:“都是奴才,哪里有什么富养穷养之说。你脑筋快,殿下也晓得你的名字,叫你办的事也未出过岔子,合该给你涨月钱。”

篦风刚刚涨了三十文月钱,这话正是说到了他的得意处,他顿然挺直了腰板,简直成了个大人物了。知谨见他神采奕奕,不免暗自摇头。他跟了刘效悬崖边上走了这么多回,晓得自己天赋不如人,便处处谨慎小心,唯恐一步行差踏错。可篦风不过给王爷赏识了几月,便学了一身看人下菜碟的歪风邪气,喜怒形于色,若再委以重任,迟早要伤及王爷。

知谨又瞟一两眼阖紧的门,软声软语地对着篦风:“我在这儿等一会,不妨事的。”

篦风倒不再劝他,只同知谨一并站在门侧。

等到夕日渐沉,面前的木门才被猛地推开了,细碎的烟尘奋而跳跃,随后徐徐下坠。陆炳迈步出来,挺身站着,斜光粗糙地切割他的眉眼,却将另一半面容精心藏匿于虚实之间。知谨盯着他忽明忽暗的瞳孔,无端觉得他危险得夺人心神。

陆炳睨了一眼知谨,而后转向篦风:“将军有吩咐。”

篦风此刻倒现出十二分的恭顺来了。他接了知谨的桃花酥,颔首探进屋内,咔哒一声收了门。

“陆大人安好。”知谨斟酌着吐字,不敢多加关怀。

“知谨小哥,”陆炳扯了一个笑模样,“代我问殿下的好。”

这段话最好的结局是到此为止,而后知谨没事儿人似的回去复命,陆炳照旧去校场里敲打精兵。但知谨没挪步子,陆炳也没有。

陆炳比知谨高上不少,迫使他仰首相对。阳光不烈,但面前人刺得知谨有些流泪。

陆炳望着知谨,眉梢含情、眼尾衔珠,一对美目蕴光藏玉,不觉思及他谨小慎微又行事体贴,又念到军营里夜夜求参军给妻子寄一封乡书的兵士,几股腌臜的心绪颠来倒去,冲断心弦,奏出的曲子简直是杂乱无章。

他也得有一个知心人。

知谨见他半天不动作,还暗暗埋汰自己,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他躲藏似的低下头来,连带着声音也压低了,仿佛藏住了自个儿,就是藏住了那点卑劣的心思:“事先不晓得大人在此,改日我给大人备上厚礼。”

“小哥月例也不多,不必如此麻烦了。”陆炳神情模糊不清,“他日小哥遇上我,只记得带个香囊来。”

知谨心觉奇怪,却仍垂眸应着:“只是不知大人喜欢什么花色的。”

“不拘什么样式,”陆炳忽然紧张起来,按剑的手不着痕迹地发颤,“却要劳烦小哥你费心费力。”

知谨身心俱是一惊,似乎急于求证什么似的猝然抬起头来,正对上陆炳定定地瞧他。

他忽的心虚起来,事态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一个副将和一个奴才耍相好,传出去定要惹人非议。王爷筹谋这么些日子,自己却上了对岸的贼船,怕是断不会轻饶他。他这些年行事的准则,就这样给一个夕照的傍晚踏进泥里了。可他心底又滋生出那么点侥幸,那么点新奇,那么点勇气,那么点渴望,陆炳像是不知那座山头窜出来的jian猾的老虎,用剧毒的禁忌诱他上钩,让他心甘情愿做他的伥鬼。两方在他脑袋里斗法不断,渡劫不停,直震得他柳眉紧蹙,呼吸滞难。

待他回过神来,陆炳还站在他面前,唇角勾着,等着他的应答。

知谨进屋的时候鲜见地没收声,刘效正倚在榻上打盹,被他这一推门扰了,睡眼惺忪地瞅了一眼天色:“怎么去了这样久?”

知谨惜字如金:“将军议事呢,我在外边等了会。”

刘效瞟他一眼:“篦风呢?”

知谨也照实说了。他边说着,边倒了点热水,将巾子泡进去,寻思着给刘效敷会儿脸。

刘效舒舒服服地仰面躺着,等知谨把巾子细细挤得半干,搭在他脸上。他的声音从巾子底下透出来:“明日往水里搁点东西吧,喝了好些日子的苦药,脸都皴了。”

知谨默默记下,又道:“我现在就去药房领罢。”

刘效抬一抬手,就当挥退他了。

知谨刚刚踏出屋子,便见韦将军一身劲装,通体是雷霆万钧,一步一步好似地动地往这里来,不过还有不足百步之远。他左右一张望,不见了篦风,又看他来势汹汹,心里便有了五分数。他连忙退回门内,扑至刘效面前:“殿下,将军黑着脸正往这里来呢!”

刘效巾子下的脸陡然色变。他一把将巾子砸进水盆内,又在榻上侧过身来对着外边。他抬眼看着知谨,看着他不住颤抖的指尖,看着他瑟缩而坚稳的眼睛。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他一颗头脑里划过、闪过、左突右进过了千百条计策,其中不乏以命抵命的毒计,其间关窍之复杂让他头痛欲裂都是轻的。可这样多的求全之法,却一一被他拨开了。

他说:“替我点支沉香罢。”

知谨面露难色:“咱们屋里是没有的。”

“将军!”窗外廊上接连响起无序的踏步声,数不清的人影相互推搡,“将军息怒!”

“罢了。”刘效也不倚着了,他翻身起来,正巧合上屋门被大力推开的声响。

他和气地迎上韦钊因暴怒而涨红的双眼:“将军用了桃花酥没有?”

韦钊提一下嘴角,言语里封住了坚冰万顷:“用了,很合我口味。”

刘效给这一句话当头砸下来,葫芦外的冰糖化光之后,心都凉透了。他状似平常地问他,如同此前的数十个日夜一样:“将军留在这用饭吗?”

“刘效,”韦钊知道他僭越了,但他不以为意,这话脱口而出,来不及稍作滞拦,“你就没有一时一刻会累吗?”

没人敢去阖门,便任由轻风徐徐地踱步进来。刘效瞪视着它,仿佛听见了它桀桀的嘲笑声,在面前,在耳中,在心里。它如此悠闲,信步而来,只消一个影子,便足够燎动他了。

累,他当然累了。刘效垂下眼睑,凝视着空无一物的指间。可他在这条道上已然走了这样久,除了走到尽头以外,又有什么旁的法子呢?

“我早便发现了有人来探听我,思前想后,连京里那位都料想到了,却没想着就是你。”韦钊讲话下刃三寸,却在最后关头踌躇不定,“我以为我同你是一家人。”

他语息稍乱,声响渐停,只余心死的挣扎喘息之声,持久不绝。

过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