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没过多久，穆乔二人的卧房里先后传来响动，不一会儿他们也走出了房门。 我们站在院子里互相打过招呼，就一起出门吃早饭了。 随便找了一家门可罗雀的小食店坐下，各自要了吃食后，我们开始谈起正事。 “现在玩也玩了，连亭镇的情况大家都了解，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想法？”四四方方的大木桌，我坐在靠近店里的那一边，抬起右手抵着下巴，百无聊赖的问。 坐在我右手边的是司瀚音，他的脸色还带着苍白，眼神在我们三人身上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才冷淡的说道：“你别问我，老实说，对于你们的什么计划我不清楚，也无所谓。你们昨晚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们毕竟萍水相逢也不熟。你们要是愿意接纳我，我就留下。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走。” 嘿，司瀚音这话说得可太直白了，依穆逸宸与人为善的性格，如果本来他介意，现在也不好直接了当地让司瀚音走了。 坐在我左手边的穆逸宸闻言，与乔元驹对视一眼，启唇微笑道：“司少侠何出此言？现下司少侠还有伤在身，我们怎么忍心让司少侠离开？” 对面的乔元驹没有说话，也赞同地点点头。 穆逸宸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去面上热气蒸腾的烟雾，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司少侠也听说了追魂诀，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接下来，穆逸宸把我们已知的关于追魂诀的消息减去细节，大略跟司瀚音讲述了一遍，司瀚音一脸的恍然大悟，边听边点头，听得很入迷。 我暗自撇嘴，明明不久前我才把我已知的关于追魂诀的消息都跟他说了，现在再听穆逸宸描述竟然还能表现得如此情真意切。这要是把他搁现代，就凭这张脸和这份浑然天成的演技，混演艺圈都饿不死。 司瀚音听穆逸宸说完，一脸意犹未尽地端起已经变温的茶水一饮而尽，兴奋地说道：“这事儿有趣，你们要是不介意，我就跟你们一起去吧。我还会点儿医术，万一你们遇到个小病小灾什么的，我也能治。” 怪不到司瀚音身上那么奇怪的毒都能压制，看来除了内力高深的原因外，还有他自己会医术的原因，而且医术恐怕不低。 穆逸宸略一沉吟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时点的吃食也陆续上桌，我们各自用餐，不在话下。 吃完早饭我们回到了宅子，走进厅堂时，我发现黑衣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穆乔二人把黑衣人怎么样了，不过是杀是放跟我都没关系，我就没有多问。 我们围坐一堂继续刚刚未竟的话题，既然已经知道那么多武林人是被追魂诀的消息引到连亭镇的，穆逸宸提议我们各自出去多方打听。未免重蹈昨晚的覆辙，我建议两两一组分开走，又主动要求跟司瀚音一组。司瀚音是没所谓的，乔元驹不开口看穆逸宸的意思，穆逸宸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看着穆乔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门，我拉着司瀚音回到卧房关上房门，在木桌前坐下才对司瀚音说：“现在只剩咱俩了，你可以说说追魂诀的消息了吧。” 司瀚音在我身后围着我转了一圈，最后在我左手边坐下，斜睨了我一眼：“今天早上你对我那态度我可没忘呢，想知道？你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我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听他这么说，只能无奈一笑：“早上是我不对，不该跟你发脾气，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次吧。” 司瀚音哼了一声，脸上有了一点笑模样：“好了，那就下不为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跟你开那种玩笑。” 我连忙说不碍事，以后玩笑随便开，我不会介意了。不过内心深处，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我们这个相处模式怪怪的，才刚认识的人能相处得这么自然？ 说笑一阵后，司瀚音才正色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干系重大，希望你能保密，对那两个人也不要提及。”他说的是穆逸宸和乔元驹。 想不到司瀚音对我如此信任，我自然不会让他失望，连忙用力的点头答应。 司瀚音沉声说道：“我身上的毒就是因为追魂诀才中下的。”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我连声追问。 司瀚音那双冷艳的凤眼此时好像一汪深潭，被他注视着的我似乎连灵魂都被吸进去了。 “我的身份，一般人或许没听说过，但你出身玄音宫一定有所耳闻，所以请恕我暂时不能相告。” “嗯，我不介意。” 司瀚音眼睛微弯，仿如寒潭的眸光染上了一丝暖意:“其实，遇见你们之前，我是跟同门在一起的。跟你一样，我也是到了时间就被师门长辈催促出来历练。我本来想独自行走，但当时有三个师弟师妹也要出门，我在门内武功算同辈第一人，于是师长提议我跟师弟师妹们一起离开，也算有个照应。本来走得好好的，某天晚上我却不小心看到一个弟子偷偷离开队伍。我一时好奇跟了上去，发现那个弟子走到一处小树林就停下了。在他面前还站在一个蒙面黑衣人，声音听不出男女。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勉强听到他们提到‘追魂诀’、‘大成’‘篡位’。我本来还想再听，结果被黑衣人察觉，他的武功竟然比我高出一筹，还善使毒，我一时不察吸入了他的毒粉。后来寻了个机会跑回客栈，发现另外两名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面色发紫，中毒七窍流血而亡。我不敢久待，胡乱找了个方向匆匆逃走。后来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了一下，那个人的毒功不弱，我的医术也不是吃素的，现在虽然毒性每过一个月就会发作一次，不过平时是能压制得住的。我本来想回师门把此事告知长辈，却突然听说了连亭镇有追魂诀的下落，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想来看看，在飞鸽传书把事情告知师门后，来到了这里。昨天晚上其实就是毒性发作的时候，本来我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毒性过去就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后还是被你们救了。” 想不到事情竟然如此曲折，而不被我当一回事的追魂诀背后还关系着大成国祚。篡位？背后之人所图太大，恐怕我现在想抽身不管都难，得找个时间提醒皇兄才行。 心里对司瀚音有点抱歉，刚刚还说绝不外传，转头就反悔算怎么回事。 司瀚音看出我的欲言又止，问我：“我把这么大的事都跟你说了，你还吞吞吐吐的想干什么。” 我牙一咬心一横，郑重的说道：“恐怕我得食言了，这件事干系重大，我必须得说出去。” 司瀚音眼神一冷：“为什么？” “因为篡位。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对这件事守口如瓶。”我闭着眼，根本不敢看司瀚音的表情。 司瀚音话锋一转：“篡位？你不是江湖人吗，怎么会跟篡位扯上关系？” “唉，我的出身也是一言难尽，我不可能眼看着大成王朝出事而不闻不问。” 我虚着眼见司瀚音依然面如寒霜，连忙赶在他开头前大声说道：“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临时毁约，你要打要骂都行，我绝不还手！” 耳边听到嗤笑一声，我睁眼一看，司瀚音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行了，既然事出有因我也不是不能谅解。但是，你不许再跟外人说，重点是不能告诉姓穆的和姓乔的！” 想不到司瀚音竟然如此通情达理，我真想抱着他转三圈来抒发自己的喜悦。不过，他对穆乔二人的排斥还是让我有些不解。 “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他们也救了你，你怎么这么排斥？” 司瀚音撇撇嘴：“他们救我我是很感激，但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背着你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行径，不行吗？” 对于穆乔二人的行为，其实我并不怎么在意，没想到司瀚音竟然还会为我打抱不平。我看着司瀚音，虽然他现在表情神态没多好，我却莫名觉出了几分可爱。 我噙着一丝微笑，柔声对司瀚音说：“不用太生气，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其实没那么在意。不过也要多谢你站在我这边。既然你不愿意，我以后绝不对外人包括他们提起此事，我发誓！” 司瀚音闻言，勉强满意地点点头。 事情已经说完了，我们也出发去了分配好的地方打探消息。该说不管在哪里人类都是视觉动物吗？靠着我和司瀚音这张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脸，倒是真让我们探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原来传出的消息是连亭镇上一户姓齐的人家有追魂诀的具体位置，只是那家人不是武林人中人，但也不是普通百姓。齐家是大成的名门望族，连亭镇这支是旁支，但也不容小觑。大成官场上很多大小官吏都曾受过这支家主的照拂，不少人还是齐老爷子的得意门生。齐家支脉原本在大成国都定兴，后来齐老爷辞别官场告老还乡就在连亭镇隐居。 如今，大成跟武林的关系没有前朝紧张，大成皇帝广开言路，好些有志的武林人士还在官场做事，大家并不以混迹官场为耻。 所以一了解齐家的地位，本来想武力威胁的都打退堂鼓了。有性格和善知书达理的武林人也曾去拜访过，齐家对于追魂诀的态度是一概不知。 有小部分人听到消息后就离开了，大部分人却不死心，也不敢强逼，就一直留在这里。前面的不肯走，后面还在陆陆续续过来，导致连亭镇的江湖人越聚越多，场面一时僵住了，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我跟司瀚音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消息只要认真打听都能知道，所以中午回到宅子的时候，遇到同样回来的穆乔二人，我们把消息告诉了他们。 想不到他们刚刚也打探到了这个消息，既然大家信息相当，我们一致决定，下午去齐府看看。 吃过午饭，因为穆逸宸还探明了齐府的位置，由他带路，我们来到了齐府门前。 此时齐府大门紧闭，门前立着一对威风凛凛的雌雄石狮子，大门和石柱用红漆刷成，门顶上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齐府”二字气势磅礴，好一座美轮美奂的府邸。 齐府这座大宅建在住宅区中心，周围有些零散的小摊小贩路过，三三两两的江湖人也有，不过都是装作普通人走过，还自以为隐蔽地偷眼观瞧着府门。 我们讨论了一阵，决定由穆逸宸去叫门试试。 穆逸宸一马当先走到大门前，我们紧随其后。穆逸宸拉起门环轻击大门。 里面由远及近传出一阵脚步声，在府门前停下，但是门没有开。 “别敲了！别敲了！说了不知道什么追魂诀，再问也没有！”一道中年男性的声音传出。 闻言，我们对视了一眼，穆逸宸声音温和的对里面说：“劳驾，我们不是来问追魂诀的，是想拜访齐老爷，请通禀一二。” 里面的男声不耐烦的回答：“您请回吧，老爷最近都不见客。您也别想着等，老爷门都不会出的。快走吧！” 穆逸宸又喊了一声，里面没搭茬，接着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逐渐没了动静。 看来想直接接触齐家人是行不通了，我们只得打道回府另想办法。 夜半三更，月上中天之时，我穿上夜行衣，对好奇地看着我的司瀚音说：“你先休息吧，齐府的事我有眉目，我需要出去一趟办点事。此次事关我的身份问题，原谅我不能带你一起。” 司瀚音虽然不能理解但还是点点头。 我轻声离开卧房，没有惊动任何人，施展轻功飞身出了宅子。我先朝齐府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凝神感知片刻，身后没有任何人跟着我。我满意的掉头，朝着齐府飞速赶去。 司瀚音竟然没有跟来，我收回前面觉得司瀚音脾气古怪的话，这不是挺善解人意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