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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寄生畸形胎、内外接应A

    段尺素道谢后将钗收回腰间荷包内。

    他们一路疾驰前往江南。

    日夜兼程,只十日已经到江南的海城,柳县也隶属于它的管辖范围内。

    “将军,这几日为避免节外生枝,我要带着伙计去乔装探听柳县的时疫情形,您在海城稍等两日。”因为人马众多,楚江不好与段尺素称兄道弟的,十分客气恭敬。

    “我此行恰恰是防患于节外生枝,还是我与大人一同去吧?”段尺素道。

    楚江知道他身手非凡,想了想:“不知可有能信得过的留守人员?”

    段尺素身后一位三十多岁络腮胡子侍卫并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冷面青年侍卫出列,段尺素指着他:“高湛山、高湛海,此二人是我的心腹,老成稳重,有他二人再次守候,钦差大人可以放心。”

    楚江道:“好,阿欢你也留下协助两位副官,将军,你我乔装出行,扮做兄弟,隐藏身份。”

    段尺素颔首转头吩咐手下去寻两套平民布衣,为了不惹人注目,衣裳都是粗布麻料。

    两人装成普通的兄弟俩,轻装隐蔽深夜来到柳城城门口儿。

    那守门的几队侍卫口鼻全蒙着布巾子,眼神奇异的看着他俩,cao着一口口音吴侬方言味道的官话:“只能进不能出,你俩来城里何干?”

    “我……”楚江听的拧着眉头,刚要说话,就被段尺素不捉痕迹按住手腕。

    段尺素露出艰难苦涩的神态来,说的吴语口音的官话:“还请军爷通融,我与哥哥一心尽孝道,死也是不怕的,我与哥哥也不会流窜给军爷添麻烦。”

    声音清柔细美,与平素平仄卷舌分明的北地官话完全不一样了。

    “再想出来就难了,你长得这么漂亮,白白可惜了~”侍卫眯着眼,语调轻佻,手就要摸段尺素的腰身儿。

    段尺素低头蹙眉,隐忍怒气,有些无语,明明在脸上涂了些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身粗布麻衣,这侍卫还能调戏自己?不顾自己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楚江直接伸出胳膊挡开,把段尺素拉到身后,对着官兵赔笑,顺带塞了碎银子。

    “两个傻子!进去吧——”那侍卫掂了掂碎银子,命小兵打开格栅。

    “抱歉,让翁主受委屈了。”

    “无碍。”

    两人迅速往柳城近郊村子运起轻功跑去,楚江呼哧带喘落后段尺素两步吃力的紧随其后。

    楚江今儿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轻功草上飞,他这点功夫如果不是段尺素特意照拂,根本不可能追的上。

    “没想到,楚神医也修习武功身法,似是少林派。”段尺素很是轻松边运功边回头与楚江勾唇道,他真是对楚江刮目相看,又放慢些速度,与楚江并肩前行。

    本以为是文弱神医,没想到也有这般功夫。

    楚江汗颜,有种关公面前耍大刀被关公夸赞的心虚:“我怎比得上翁主您功法精妙高超呢?”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最近的赵村,因是绕小路走,没见什么人影,进了村子才觉出恐怖来。

    没走几步可见男哥儿老幼的尸体,用草席粗糙的卷着,散发着一阵阵恶臭味儿。

    楚江对段尺素点头示意,两人拿出布巾捂住半张脸。

    蹲身开始检查尸体,楚江掀开草席,看见那因瘟疫惨死的人,身体浮肿,双目凸睁,面颊长着一大几小的痘疮,那痘疮异常可怖,红黄紫黑乌糟糟的血rou,蛆虫从创口爬出,最令人震惊的是,那面颊的硕大痘疮竟然似长了眼耳口鼻般的‘鬼面’,死去的几人几乎都有这种症状,只是有的没有‘鬼面’,那面疮生的奇形怪状,像是附体的恶灵rou胞。

    从小跟着江阳王征战沙场的段尺素见到此情形心里也是翻涌着惊涛骇浪,从天灵盖儿寒凉遍彻骨。僵硬的朝楚江看。

    楚江是一脸司空见惯的平静,取出携带的瓶子和小刀油布包,把那‘鬼面疮’,以及人体组织,一一查验,或是切开取样,或是思考许久。

    茅屋草舍内传出呜咽嚎啕的声音,楚江与段尺素赶快闪身躲避到一颗大柳树后,接着见一瘦骨嶙峋的枯黄汉子从院里推出板车,板车上躺着刚刚咽气儿的孩童。

    怪疫缠身的汉子边踉跄刚推着车边哭:“孩子不要怪爹!”

    “孩子他爹!!”突然,一个已婚小哥儿农夫打扮的人追出来,对着那汉子噗咚跪下。

    那小哥儿的脸上也长了两个大面疮,骨瘦如柴,嚎啕大哭着阻拦汉子:“再让我看一眼宝儿,我的宝儿呜……阿姆的乖孩子睡吧……阿姆的小宝贝你快快睡……阿姆和你阿爹很快……很快就去找你……”

    但阿姆的极不舍孩子哭的太凄厉,又哭又笑的抱着孩子温柔细语的唱摇篮曲,叫见惯了生老病死的楚江都有些动容。

    段尺素的眼尾也有些红,用手背轻轻擦去快掉出来的眼泪。

    他看向楚江,发觉楚江异样冷静,他出声:“楚兄……”

    “嘘……刚刚那些死尸,还有这一家三口你没觉得哪里奇怪吗?”楚江眼瞳漆黑雪亮,压着嗓子道。

    段尺素看着那一家三口脸上可怖的痘疮:“痘疮?”

    “那些暂且靠后论,重要的是适才那些死尸身体浮肿,其实那是饥饿导致的体表浮肿,实则他们皆和那一家三口一样骨瘦如柴,段老弟,只怕咱们回去要好好查查赈济灾民的粮食都去了哪儿,病死非人力所致,饿死才是冤。”楚江仔细观察周遭的房舍。

    真不是一般的破旧,茅檐草舍,好房子没有几栋,明明一路而来见到许多良田,鱼米富饶的江南,哪怕与他没穿越前的‘江南’有所出入,到底也相差无几,怎么可能会被饿成这样。

    段尺素不觉得‘瘦’是病,不由得问询:“人面疮极罕见,我见尸首上几乎都有此物,怎么能靠后论呢?”

    “那东西鬼症也好顽证也好,绝非瘟疫,但从外表瞧只是一种畸形寄生胎体,我切除掉,他们就会好,至于人人都有,就要从畸形的来源了,为什么早不畸晚不畸,偏偏瘟疫时候畸?无非是有人误导,我推论这东西在柳城很早就有了,它极有可能是病原体细胞问题,二是附近有影响该村子的风水物事……”

    侃侃而谈的楚江其实也很艰难,跟古代人沟通是个不容易的事儿,他觉得寄生胎就是婴儿在母体内的缘故,寄生虫,辐射,污染,都会导致畸形胎。

    段尺素听得云里雾里。

    “罢了。”楚江让段尺素在树荫暗中暂避:“我去与他们探听一二。”

    段尺素一把拦住:“不可,我跟着你去,也好从旁保护。”

    楚江淡淡一笑:“想弄死我没那么容易,你放心,一在明,一在暗,咱们内外助互为壁垒,咱们也可查探的更细微。”

    段尺素鸦翅睫羽下清澈明珠般的眼睛充满着赞赏与惊艳:“好。”

    楚江拿出两颗小药丸,递给段尺素一颗,自己吃了一丸,解开蒙面布巾,朝那对夫夫走去。

    段尺素紧张的视线随着楚江而动,眼睛都不眨的盯着。

    只见楚江满面伤悲的上前与那对夫夫搭话,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那对夫夫,说了不知什么,那对夫夫哭的更厉害了。

    “好可怜的孩子,竟然死之前一顿饱饭都没吃过,我笃信佛法,吟诵为你们的孩子超度……”楚江双手合十,虔诚的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各遣侍者,问讯世……”

    孩子的阿姆泣不成声捂着嘴弯腰福礼连连道谢,也双手合十一起给孩子祝祷。

    “小伙子,你寻的村南边那独居的老郎中,瘟疫头茬儿他就死了,你也快快逃走吧!不要在这里等死了。”汉子看楚江脸上虽然脏兮兮的并没有人面疮,心底羡慕又担忧。

    楚江把那草席往上拉,盖住小娃儿的头的同时,近距离观察一番。

    “我是外乡人,不知这里鱼米富饶之地,大哥嫂哥儿还有这苦命的孩子为何这般枯瘦?”

    汉子眉间笼罩着死亡的颓悲,苦笑:“富饶?小伙子你去城里瞧瞧便知了,我们这样的佃农何时富过?富人还有的救,我们这样的不过是等死罢了,吃喝再被他们盘剥一次也没甚大碍了,迟早都是要死的……”

    “这个时候,难不成你们村里的地主还强收租子?朝廷也有下放米粮药材啊,难道没收到?”

    “哪儿有什么米粮药材啊!小兄弟你莫不是说胡话呢吧?”

    村哥儿立刻反驳,抹去眼泪:“他们那是收租子?他们是收命!”

    汉子立刻瞪眼过去:“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孩子他爹,咱们宝儿明明是饿死的!你就这么怕他们?”村哥儿凄厉的喊。

    “闭嘴!你个——”那汉子突然眼珠暴突,呼哧带喘,直挺挺的倒下。

    楚江忙扶住他,眼尾余光突然扫到柴火垛后有道疑似人的黑影。

    从怀中掏出一颗‘辟谷丸’,塞入汉子口内,捏住汉子的下颚用力往上一扳,用力“啪”地拍了下汉子的后背。

    “唔呕……咳咳咳……”那汉子被生理反射性的强迫吞了丸药。

    “拿些水来,水总有吧?”

    “有有有……”村哥儿赶快去取水。

    楚江也给了那村哥儿一丸:“干粮,吃了能管饱,嫂哥儿试试。”

    那村哥儿目露怀疑,但见楚江生的面善周正,自己又实在太饿,管不了那么多,也吞服了。

    半刻钟,两人的面色由蜡黄透青变得隐隐泛红,眼睛也有神不似之前那般麻木呆滞了。

    “小兄弟!谢谢小兄弟救命!”汉子舒服多了,万分感激的道。

    吧唧吧唧嘴,夫夫俩回味都是一股子药味怪怪的。

    楚江克制自己不看那柴火垛,尽量用余光感受。

    “不必客气,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干粮,大哥,咱们也不能这么等死啊,至少死也做个饱死鬼,到底谁这般大胆,竟然敢扣下朝廷发放的粮食草药?”

    “嘘——嘘——小点声!”那汉子忙皱眉连连比划不让楚江说的那么大声,自己小声的把内情告诉了楚江。

    原来,柳城老百姓们的父姆官县令杭雨眠杭大人自从上月进京血书陈情后,回来的途中被歹人暗算剁掉了一双手,自此一蹶不振,回来后也染上了瘟疫,性命垂危。县令杭雨眠无法理公务,现在全由九品县丞王铁代掌。这王铁本是江南有名的大恶捕头,偏偏武功高强,出身富豪大族,弟弟王秀丽是江南王的心爱侧君(侧妃),经常与jian商勾结,仗势欺人,一连几任县官都无法管制他,唯有杭雨眠用道理弹压着,用手段和上级的身份压制着,他才安分了。如今杭雨眠重病濒死,他邪佞之心再起,贪财贪权,朝廷下放的粮食草药都在他处,好色无德,jian污未成年的小哥儿、良家夫郎等等,搅合的柳城上下天翻地覆,大肆发难财发人命财,现在的赵村就是因为反抗才被更残暴无人性的欺压,导致成了死人最严重的一个村庄。尽管作恶累累,怎奈其家族王氏在江南一带,京城一带都有不小的势力,所以不仅被压下了‘恶贯满盈’,反而升任了县丞,继为‘代县令’。

    自从王铁成了代县令后,遍布眼线,尤以赵村为多,所以村汉子格外忌惮。

    “原来如此。”楚江听后,安慰了这对夫夫两句,又把随身携带的‘辟谷丸’给了他们几颗,往那死去的可怜孩童嘴里塞了一颗。

    那汉子与小哥儿抹着眼泪儿,千恩万谢的收好,推着尸体走了。

    楚江斜眼窥探那柴火垛后的暗影还是没出来,拧眉,蹲下身继续看那村户门口的三三两两的尸首。

    突然,楚江后脑勺冰凉,肃然“不好——”

    忙冲向柴火垛,见还哪里有人影子?!

    楚江拔腿朝那夫夫离开前的方向追去!

    漆黑的夜晚,尤其在这山村里,楚江不得不拿出火折子照亮,狂追狂奔。

    他急喘着停下,见前方有人,板车四分五裂,一人独立,三人躺在地上,其中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团袜子,另外两个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面无人色,地上还有把雪光寒闪的刀。

    “兄长不必心急,人,小弟已经抓住了,不必着急。”段尺素淡定的站在被绑成一个团儿的黑衣人后,优雅挽起袖子,好整以暇拍拍衣服上的折痕。

    那汉子和村哥儿吓得哆哆嗦嗦,哭都不敢哭了。

    楚江佩服的五体投地:“……辛苦你了。”

    段尺素笑笑,和煦亲随:“兄长客气!”

    “把他带回去严刑拷问如何?此处多有不便,也会连累这对村夫夫。”段尺素建议。

    “你带他回去,我再查查,这回是研究研究这病起因。”楚江始终觉事情不简单,生怕错失机会。

    他想要速战速决,解民疾苦,速战速决,回家陪老婆生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