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色冲突

    在来到班尼堡逐渐适应这里生活后得某一天，终于学会认字的艾尔独自一人穿梭在安静寂寥的图书馆里寻找适合自己，能够提高认字水平的读物。

    突然有一群班上的男孩子围住了他。这些孩子们年纪不大却都打扮得非常惹眼，毫不客气得形容为花枝招展又珠光宝气，他们都穿着一种特殊材料织成的衣服，在灯光下闪着明亮得光泽晃花人眼。为首的男孩有着十分具有贵族代表性得能看见蓝色血管得苍白肌肤与淡到发白的金发，他穿着华丽得拖地长袍与披肩，衣摆与领口蕾丝层层堆叠似洋娃娃。他双手抱胸，脚踩高跟鞋，头仰得老高，活像是一只骄傲的花孔雀。

    艾尔知道他们，这伙人在整个班尼堡都算是风云人物，因为他们是非常高位的贵族出身，为首的那个男孩莱茵·冯·里得恩尤其如此。来班尼堡工作的人族大人都会给予他们更多得关照与优待，因为这些来工作的人们绝大部分早晚都要离开深渊回归人类世界。

    也许正是这样得优待与身处异乡压力加上缺乏双亲地管教养成他们欺软怕硬，最爱窝里横、欺负人类同伴的性格。为首的男孩原本有张非常漂亮，充满贵族优雅气质的脸，但却因为脸上趾高气昂得神情而变得惹人生厌起来。

    “新来的，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知道这里的规矩。”

    “......少爷，你们打算做什么？”艾尔小声问。

    “你说呢？整个班里所有的同学都帮我捶背捏脚过就你没有。”

    绝大多数时候艾尔都是一个能吃苦又不喜欢生事的人，他也并不觉得这是很大的事，所以他顺从得替那位小少爷们捏肩捶背，然而他才刚一上手那些细皮嫩rou的少爷们个个都呼痛起来。

    “啊！好痛！你这个该死的贱民是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说完莱茵·冯·里得恩就拿出一个小夹子在艾尔的胳膊上猛地一夹，掩盖在衣服下的皮肤很快就疼痛红肿起来。

    “别动！这是对你的惩罚！”这些来找茬的孩子们喊道一边按住艾尔一边又掏出些其他的东西对他动手起来。

    这些孩子们地施暴体罚十分有经验，他们不会弄伤艾尔的脸和手，专在有衣服遮掩大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留下疼痛又不严重的淤青，看上去就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一不小心跌跌撞撞导致的。

    在艾尔考虑是应该逃跑还是反击还是默默忍受得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路过了这里。

    那是传言只被关在魔法塔生活的小魔法师，没想到她竟然经常利用魔法的便捷偷偷隐身溜到图书馆里来找书看。

    “诶！艾尔？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欺负他吗？”

    解除隐身魔法的少女仿佛凭空出现一样冒了出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拿着魔杖念完了咒语。

    一阵狂风突然在封闭的室内吹起，有针对性得将贵族子嗣吹离了艾尔身边。那些贵族子弟纷纷惊叫起来：

    “哦天啊！这是什么？”

    “怎么回事？哪来的风？”

    “快看这个陌生女孩，她拿着魔杖！”

    “快阻止她！”一个男孩惊恐地喊道，然后奋力扑了过去试图抢夺她的魔杖。

    因为不想被人抢走重要的魔杖，少女下意识接二连三地使用了魔法。在那些孩子们地拉扯之下，她没能完全控制住魔法得威力，周围沉重的书架受到波及开始摇晃起来，厚重的书本仿佛下雨一样接二连三地砸在地上连接不断地发出“咚咚”响声。这一幕非常危险，凭借在流浪时期锻炼出来的敏捷艾尔躲过了掉落的书本并拉着凯西跑往远处。凯西回头看见有个男孩不幸被书本砸中跌倒在地大声哭喊起来，在他身后巨大的书架轰然倒塌，像多骨诺米牌一样推到了相邻的书架。对于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嗣而言这是多么可怕的场景，在扬起得冲天灰层里，重物掉落得轰隆声与小孩地哭喊混成一团。而艾尔拉着凯西避开了危险毫发无伤，不过即使没有他拿着魔杖的法师也不会受伤。

    “啊，对不起......”凯西望着身后自己造成的狼藉场景也有些害怕，想要弥补般向着哭喊最强烈的地方走过去，“喂——没事吧？你们在哪儿？”

    回答她却是更加激烈地惨叫：“啊啊啊！别过来！mama！女巫、妖婆要杀人了——！”

    这里得异动很快就引起了附近工作的女仆们得注意。

    “天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快叫人来！书架倒了，有孩子受伤了，可能有人被埋在底下了。”

    一名女仆上前抓住凯西：“大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跟我一起回去。”

    凯西怯生生得提议：“让留我下来帮忙吧？我会治愈魔法也可以让所有书回到原处。”

    “不，不用，您跟我回去就好了。”

    凯西低下头：“......我真得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被拉走的凯西一边走一边回头说着对不起，艾尔看见她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愧疚难过得表情。出于某种同情艾尔对少女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凯西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后，艾尔跟着女仆们一起加入了救援行动。

    他听见女仆焦急得窃窃私语：

    “没办法，有孩子伤到了脸，这件事得报告给那位陛下。”

    “天啊着太糟糕了，万一那位大人怪罪起来我们也要出事。这件事应该怎么报告才好？”

    他听见女仆们反复商量着该怎么报告才好。从她们担忧惧怕的脸上和满地得狼藉以及损坏的书架，艾尔突然就明白了她们排斥魔法师的理由，但他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是凯西的错。

    这件事之后他没能再去上课，也没有再单独见到任何一个同龄孩子，他被要求尽量待在房间里别出门，而女仆们每天都会将一日三餐和所有生活所需用品送到他的房间里。仿佛半禁足一样的日子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隐隐约约听到消息，当初主动来找他麻烦的贵族子嗣，包括身份非常尊贵的莱茵·冯·里得恩全都被魔王陛下处死了。女仆们精心编造的报告内容没能瞒住突然心血来潮打算追根究底的魔王，在用魔法探明了真相以后魔王陛下便轻飘飘地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结束了几名孩子的生死。

    人类并不知晓艾尔是特殊的勇者，也不知道魔王因此才将他带回来，更不曾知晓魔王曾因为艾尔的事杀了几名同族来威震四方。但这件事发生后来深渊工作的人们多多少少感受到了艾尔这个看似平凡老实又不起眼的孩子得特殊。

    在禁足的日子里，艾尔过得可谓是相当无聊又寂寞，不管再如何早熟沉稳，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是天性活泼好动，喜欢与人相伴玩耍。曾经他还有些奇怪，凯西那种异常好客得热情从何而来，明明活泼又好相处的她又为什么没有朋友并且愿意每天困在一座小塔里，如今他也开始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与感受。

    他也理解了凯西为什么会偷偷溜出去，假如他也会什么便利的魔法说不定抵抗不了这样得诱惑。

    在他获得自由后的第一天他便迫不及待得想要去人多热闹的地方。他首先去了餐厅，正值吃饭的点，原本热闹的餐厅却在他来了以后慢慢安静了下来，周围似乎总有人在偷偷看他，当他抬头望去那些人却又惊恐地移开了目光。以他的座位为中心，周围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之后他又去了其他的地方，也是相似的情况，在这反常得现象中他逐渐明白了什么。于是他便去拜访了凯西，当然是避开女仆自己一个人去的。

    “艾尔！”少女一看到他便激动地叫了起来，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是最近经常哭泣留下的痕迹。

    “这真的不是幻觉吗？”她扑过去抱住艾尔，哽咽的声音从艾尔身后传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没想到那些人都会死......我不想杀人，我不是想要杀人的巫婆......我真得想要帮忙......”

    比她还小两岁，比她还矮上不少的少年此刻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我知道，一开始你只是想帮助我。”

    少女抱着他崩溃的哭了好久，一直反复念叨着“女巫才不是想要杀人的巫婆”。

    过了一会她情绪平静下来以后忐忑地问：“......你还喜欢魔法吗？”

    “嗯，当然啊，以后还要继续来请教你呢，学姐！”艾尔以肯定的语气回答。

    少女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在被孤立得这段无聊的日子里，除了凯西这个同病相怜的学姐还有陛下会经常带他出去玩。或许是因为魔王在艾尔心目中一直对他很好，就像救命恩人一样的原因，他对魔王有尊敬却没有惧怕。哪怕他从女仆口中知晓这个魔族真的随随便便就会杀人。

    他以孩子的天真亲自问陛下为什么要杀了那些在图书馆里受伤的贵族子嗣，即使一开始是他们先来挑事，他与凯西也反击得过火了啊。

    “我不像你们人类还想这些道理之类的，”那时说着这段话的魔王没有一丝后悔动摇，漂亮的红色眼眸里永远蕴含着非人得漫不经心，“他们欺负你让我不爽，所以他们要死，就这么简单。”

    他那绝美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无忧无虑笑容，漫步在空旷的街上寻找新得玩耍之地，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却比那阳光还要轻盈灿烂，与旁边沉稳内向、安静老实的孩子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产生年龄颠倒得错觉。

    在那血色的眼眸中，艾尔看见了人命得轻贱，那种态度让他感觉到了一阵来自本能得颤栗。他觉得那些欺负他的孩子罪不至死，但也觉得明明一开始只是好心帮助他而导致意外的魔法师没有错，为了维护他而杀人的魔王也没有错。

    只是那时的艾尔还并不知晓，在若干年以后他不得不离开深渊返回人类世界生活，与凯西一起建立了有名的佣兵团。莱茵·冯·里得恩的母亲——一位头发开始花白，优雅富贵中掩盖不住悲伤与皱纹的王族公主会跪倒在他面前，责问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早早死去的孩子得模样。失去孩子的母亲将会代表整个王族与所有被抢去孩子的母亲恳求这世上仅有得神明赐福的勇者去讨伐魔王，替同胞铲除千年来得阴影与威胁，而他只能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