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黄沙

    我一直在思考，千里迢迢跑到西北边疆，为的是什么。

    若说是为防范魔族，可这几日屁事没有甚至算得上是风平浪静，那我来这儿的意义为何？

    再者，我来时和裴溯光说的话，不是“啪啪”打脸吗？

    ——很快，我就知道来这的意义了。

    距剧情更改也不过几日，在此我不得不佩服爻华宗动作是真的迅速，派出的弟子和长老昨天赶到，稍作休息后就出去查看了。

    我看着面容青涩却又少年老成的爻华弟子，向我施礼后往外走，不由想起当年自己和裴溯光一起修道的时光。

    那段时间，裴溯光刚成了板上钉钉的主角攻之一，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把先前未教的治国之道弄懂同时还得修习仙法。光看着他憔悴的面孔都知道怕没怎么休息，但却没表现出半点反抗意谓，用了吃奶的劲儿才赶上一切进度。

    我都快怀疑他撑不住了。

    可是没有，他不仅坚持下去还做得很好。

    这再继续讨论，怕是会昇华成人与人天资差别了，就此打住。

    西北之地夜晚最会起风，而且风又大又冷，刮过耳旁就听到“呼呼”声还携带着大把大把的沙子，再怎么遮掩里衣还是会被灌黄沙。头发被吹乱不算什么，重点就是沙子跑到发丝间，特别不好收拾。

    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营帐里，烤着火品着酒，再加外头北风呼啸，颇有边塞诗里的韵味。

    “噔——”

    放在桌子上的瓷杯微微抖动着，里面装的酒也被激起涟漪。

    这是爻华长老设置的结界所发出的警告。

    我连忙套上外衣，冲到事故发生的地方，那里已经有两三个士兵守着了。

    引发警告的便是我们眼前的尸体，身躯已经皮开rou绽，尤其腹部那里像是被什么炸开，鲜血正向外滚出，土壤都泛起暗红。

    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此外，我还看到那尸体的血rou有丝丝黑气缠绕着。

    ——是魔。

    为什么突然有魔在这里？

    相对于我的不解，身旁的士兵明显知道眼下情况，立刻冲了出去扯着嗓子道：“魔军突袭——”

    我睁大双眼，恍惚地盯着那具尸体，直到传来阵阵击鼓声才回过神。

    跑到军营后，发现武将已经身着铠甲站在里面，见我进来后其中一个出来道：“大人，如今魔族进军，不知大人有何安排？”

    在我赶来这里的时候，士兵也正在有序地备队准备武器，那些将军也一定比我更有处理经验，所以他真正想问的是“大人你要做什么？一起上战场还是待在军营？”

    “……备甲。”

    这不是道选择题，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么多年在京城不是没碰过血，主动地被动地我都干过，但打仗却实属第一次，面对的将是成千上万的魔族，不同于暗杀。

    急匆匆地换上铠甲，抽出在刀鞘里的刀挥了挥，试试手感。

    剧情中的侯丞相不仅会用刀，而且也很爱刀，收藏的都是名贵且见血封喉的玩意。但我使这东西是真一般，很久以前还会用，但发觉空手更适合自己后就放下了。

    打仗士兵靠得大多是蛮力即毅力，对于我这么个多年没用过刀的人还算友好。

    “大人，您将统领中锋前去，臣会辅佐大人。”在我试手感时，一个武将过来说道。

    我垂下眸子：“大人言重了。”

    跨坐在马上，目光放在远处的山影，我忽然想起自昨日就消失的爻华众人，不知道他们还有多久才回来，但想来不会太久。

    我缓缓吐出口浊气。

    军队严肃的氛围一直盘旋着，不知是铠甲太重还是其他，压得我胸口发闷。前锋已经出发，人数不多不少胯下皆配有马匹，很快就冲出数尺。

    自远方冲出黄沙的，是黑压压的魔军。

    百年前大能布置的结界，随着各种因素已经减弱不少，像那些低等魔族已经可以进入，而高等魔族剥离一丝神识后就可将其投入到人界。

    所以眼前的军队就是低等魔族组成的，外加一个高等魔族的神识。

    时间好似已经不再重要，就看着两方军马逐渐靠近最后融为一体，心随着耳畔“轰隆隆”的声音鼓噪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武将嘶哑地喊道：

    “进军——”

    就好像飞舞的黄沙跑进脑袋里了一样，我只清楚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月光打在厮杀的众人手中的刀上，刀面鲜血淋漓，使得反的射人影更加模糊。

    自入了战场后，各各兵将都被人潮冲散，我驭马挥动手臂刀起刀落间，热血溅到脸上、身上，脑子里的空白也逐渐被染红。

    杀。

    杀。

    ——杀！

    我大喘着气，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魔族张牙舞爪地冲过来，再由利刀砍下头颅或刺穿身体，周而复始。

    以前在话本看过，说什么主角在杀戮中越战越勇，在其中尝尽快感，但我却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就像有股念头叫嚣着，很吵杂很烦。

    冷风大肆划过微微发僵的脸庞，空气中血腥味弥漫，缠绕在指尖。

    就在我一刀砍断面前魔族的利爪时，忽然感觉到冷风从后而来，下意识地转身挥刀——可当我看清是谁袭击我后，挥刀的手顿住了。

    那身影上，穿戴着铠甲。

    在传说中魔族不披甲不佩刀，因为他们的皮rou无坚不摧，爪牙无往不利，自己就是行动杀器。现实虽没那么夸张，但魔族确实仰仗着自己皮厚而不做防范。

    ——所以，向我砍刀的，是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徘徊，我瞪大了双眼盯着面前越来越近的刀刃，千言万语只汇集成三个字。

    为什么？

    “想死也该挑个良辰吉日，这不三不四的日子我可不想帮你收尸。”

    如梦初醒般，我下意识地躲闪——因为是修士，身手快了不少——眼前那士兵也被一剑劈成两段，摔倒在地。

    “调节气息，”刚刚说话的人站到我旁边，手中银白的剑见了红，“这浓的魔气你都没感觉到，回去重修吧，白学了。”

    我瞅了秋闻渡一眼，没有说话。

    黑雾在杀戮中慢悠悠地流动着。不论是魔族还是士兵，双方都杀红了眼，嘶吼间是血rou绽开、白骨断裂的声音，让人觉得坠入阿鼻地狱，以鲜血灌溉恶灵。

    其实早在发觉魔族突袭之时，我就慌了神。私底下处理不长眼的人，和上战场杀敌到底是不同，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下颚已经紧绷到发酸，胸口的压迫感迫使呼吸急促，感觉整个人感官都乱了起来。

    秋闻渡嘴巴虽吐不出什么好话，但好歹帮我设了个小结界，四周被魔气影响的都被他处理干净。

    我沉默片刻，问道：“裴溯光呢，还在路上吗？”

    他快速地看了我一眼，语气依旧不讨喜：“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别人吧，他好着呢。”

    那便好。

    我吐出浊气。

    魔气入体的处理方式很是繁琐，需要将经脉里丝丝黑线一一抽出，费时又费力。当我处理完睁开眼睛时，天空已翻起白肚，将这修罗战场公诚布开。

    鲜血淌了满地。

    “丞相大人，总算处理好了吗。”

    转头就看见秋闻渡站在众尸群中，身上白衣飘飘，没溅到半滴红纹。

    我站起来，问道：“人呢？”

    总不会全死在这里吧？

    “转移战场了，”秋闻渡拿出一张黄符扔出，而黄符在空中飘了一下，朝某个方向飞去，他示意我跟上，“八成是看这儿连放脚的地都没有，就跑别处了——见鬼，他们怎么跑那么远，路上全是尸体。”

    他御剑前把我拉了上来，设个屏障在周围，避免被风沙乱眼：“魔族这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我倒要看看他们背后主使有什么花招。”

    “你也注意点，别忘了之后你的剧情。”我虽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从语气也能猜出一二。

    秋闻渡哼了一声：“我可不是剧情里那个蠢货。”

    我沉默住：“……”

    行吧，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