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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稳这块石头

    回家后没有见到宁仇的身影,这件事他早有预料,或许说他压根没带着回来后能够见到人的心思,孩子在酒吧时前时那会儿明显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拉他一把了,将人要了,提出要帮忙了,名片也给了,萍水相逢的人到这个地步也算仁至义尽。

    手里的保温袋放在了桌子上,方姨不在,送完便当她就回去休息了,他上楼换了套家居服,下楼第一件事便是将便当盒洗了放回了柜子,然而当他忙完这件事,忽地发现这个房子太空了,明明之前还算过得去现在却变得空荡荡,自从公司安定下来后他的心仿佛空了一块,即使他下意识去逃避,这终究是个不争的事实。

    流云出了点事,年初撒下的网今日收掉了,为了追求短期利益而降低了品质,他没管,任由那把火越烧越大,在这把火逐渐往社会方向发展时,他通知了监督管理局上门审查,流云作为行业领前的酒业公司,在市场口碑也一直不错,这件事,公司股票应会有所跌宕,他召回所有流向市场的次等酒,撤了公司上下由高管、内部监管到生产等部门领导层百来人,信贷方面面临风险,他以自己公司加盟担保,堪堪稳住。

    任景洛整个人瘫倒在了沙发上,做完这件事的他更加乏力了,多年来紧绷的一条线彻底松了下来,忽地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唯有一个几乎隐于心底的信念支撑着他。

    下午三点二十,娱乐盛事——盛星大典在多功能的际联商厦举行得如火如荼。

    红毯,灯光与目光汇聚,成片的镜头下记录着卓越风姿,场内粉丝尖叫欢呼。开场,台上灯光璀璨,映出一片星光熠熠,节目助兴,颁奖典礼贯穿始终。后台,惶惶不安的宁仇将自己身上的西装角给揉出了褶,这场盛大的典礼于他无关,与他有关的是结束后的酒会,又是这种场合,他好似赤裸着被摆在典当店架子上供人估量价格的物品,但是,他的眼神动了动,手捂上了上胸的口袋,上面挂着的不止是丝巾,还有原本他沾了湿想扔掉的名片,该无人救他的,但不知是因为那个男人在自己无助下拉了他一把让人心生感激还是男人体贴温柔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将名片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又鬼使神差地带在了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心跳也逐渐加快,他叹了口气,走去了洗手间,盛星大典已经接近尾声,他可以听得到台上主持人的致谢声,那一声声高亢激昂的声音压得他胸口愈发地闷,走路的时候也在走神,于是,他在拐角处与人相撞,那个男人高大帅气,他认得,圈里正如日中天的明星,这个人红得很有争议,红粉黑粉极度拉扯,但他却在这种旋涡下过得很坦然,“抱歉。”宁仇同他道歉。

    “没事,急的是我,我也没看到人。”他看起来确实有点急,说完这句话便匆匆而去,宁仇将眼神从他背影上拉开,收回眼神时冷不防地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您好。”

    “好,又见面了。”凌宇沨朝他走了两三步,俯身,看他,然后站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他歪了歪头,“你是圈里的?”

    算,是吧,只不过心不在这边罢了,“嗯,进圈三年了。”

    凌宇沨眸光微闪有些诧异,任景洛不跟这边打交道,他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下他身上的西装,方才场内没见过他,闲人不会来这里,身上的西装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他挑眉,“你要去酒会?”

    宁仇心重跳了一下,群星汇聚,精英云集,那种酒会不是他能去的地方,“是,经纪人让我去的。”

    “嗯,那你经纪人很看好你。”凌宇沨误以为经纪人带他去见世面拉资源,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加油。”

    “谢谢。”宁仇目送他远去,良久才收回眼神去了洗手间,酒会就在楼上,时间不多了。

    凌宇沨转身就给任景洛打了个电话,“你什么时候还跟小明星扯上关系了?你不是看不惯我这么玩吗?”

    任景洛的声音有些哑,这时候正从沙发上坐起来,方才不小心睡了下去,“什么小明星。”

    “就昨天晚上那个啊,我在典礼这边看到他了。”

    任景洛有沉默了一下,那人竟还有这种身份呢,“我不知道。”

    “典礼结束后便是酒会,要过来看看吗?小男孩穿起西装还挺耀眼。”声音伴着一声声凌总传了过来,任景洛眸光一闪,接着眉头又是一拧,压下了脑间又源源不断涌起的思绪,良久才回他,“不了,他没事就好。”

    然而,半个时辰后,凌宇沨亲自下楼迎接了任景洛,笑揽着他的肩膀往里走。任景洛表情有些凝重,似乎又对自己做出这个决定而感到后悔。

    里面的经纪人忙得不亦乐乎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将人扯到了角落训斥,“你不知道主动点吗?那些人明显对你有意思,我手下又不止你一个人,人家配合得多好,不接客的时候事业也蒸蒸日上的,要不是看你长得好有机会,我早就不管你了。”

    宁仇扬起的笑意有些牵强,“那麻烦你,去照顾别人吧,别不用管我了。”

    严宣抱臂看他,一针见血地道:“然后等你被组织抛弃,视频流入人海?”

    威胁他呢,但显然这个威胁奏效了,宁仇脊背僵了一瞬又强迫自己放松,他做出了笑容,“走吧,我们去拉资源。”突然这么好说话,严宣有些来不及反应,快跑两步赶上宁仇,“待会我给你介绍几个,你认认脸。”

    于是认脸时,他端着酒杯正和一名导演点头告辞时听到了严宣的一声卧槽,顺着目光而去,他看到了任景洛,面朝着这个方向,但似乎在走神,他没看多久,被拉走的时候听严宣说:那是兴华国际投资集团的总裁,攀不起,我们去下一个。宁仇不意外,他知道了。

    这时候的任景洛还在走神,杯里的酒水微晃,他抿着唇若有所思地看着离去的两个身影,他见到的是一个是在人群中、灯光下、举着酒杯与人信手而谈的宁仇,原来站在聚光灯下的他是这个模样的,举止从容,彬彬有礼,这样站在人前极尽风华的人,就应该……越来越偏离的思绪被一只手掌打断,任景洛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似乎他已经习惯了。

    “想什么呢?”凌宇沨抬起酒杯碰了下他的,“不是不来么,来了又盯着人家看个不停,我们任总什么时候这么口是心非了。”

    任景洛与他同饮了口,将杯子放上了来往侍者端着的托盘上,抬手拍了拍凌宇沨肩膀,语重心长:“调侃我的时间可以拿去用在韩逸身上。”然后潇洒转身朝着宴会门口而去。

    凌宇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嘴角有些抽搐,若不是因为韩逸有过喝醉了第二天不记事的先例,那一夜他压根不会跑那么一趟,那时坐上车他就后悔了,人没要成功,凭什么让他人享用,结果倒把自己送到了人家嘴里,啧,凌宇沨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怎么知道韩逸喝醉了力气还那么大,自己根本打不过。

    酒会正在进行,有条不紊,只不过宁仇走得有些匆忙,严宣拉着他胳膊,在人群中赔笑穿梭,宁仇扫了一遍大厅,没见到任景洛的身影。

    严宣出了宴会厅将他拉到墙角给他整理衣服,将人翻来覆去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很好,形象要好,他带着宁仇往电梯的方向而去,“记住了,不要再自暴自弃了,主动一点,积极一点,这次可是大客户。”

    宁仇觉得自己脑间在嗡鸣,他没想到这么快,电梯越来越近,真的要上去吗,他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点星光,即使那是他深陷泥潭慌忙挣扎时脚尖恰好点到的石头,现在他面临着选择,坚定地站稳这块能够让他暂时停靠得以积攒力气的石头,还是着人带着石头一起沉下去,他犹豫地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电梯提醒的声音响起,八楼,商务会议厅,宁仇踩在深灰地毯上,楼层很安静,看着似乎没有人,亦或是房间隔音很好,两边大大小小的厅门紧闭,严宣在前面走着,小声地同他说,“你待会不要紧张,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最重要的,那边的人不好惹,可不要给人弄生气了,组织也不好办。”路上,宁仇感受到了满满的压迫感,特别是拐过弯见到远处一间会议厅门口站了几个黑色西装的男人之后,他的脚步忽地迈不动了,手在身后细细发着抖,他停下了脚步,叫住了严宣,“我想打个电话。”

    严宣停了下来,疑虑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并注意到了他拿手机的手都在颤抖,他挑眉,走近,笑着放缓声音安慰他,“没事的,你不要紧张,会过去的。”然后眼神发狠,趁着宁仇没注意抢走了他的手机另一只手扼住了他的手腕,并对身后的男人喊:“还不过来抓住他。”

    手机被抢走的宁仇有一瞬的发懵,他定定看着面前的人,不解与惊恐在他眼中呈现,接着身体比脑袋反应得还快开始挣扎,但是严宣的手劲太大了,喊完话的严宣边按住挣扎的人边咬着牙赔笑,“小祖宗,行行好吧,那边很多人都在等着你呢,别挣扎了,真的,就这一晚,我保证你以后平步青云,啊!”

    宁仇比他矮半个头,顶着额头撞上了他的鼻子,扯开松了不少力气的手掌,转身踉跄往电梯那边跑,身后的人紧追不舍,身体因恐惧在发软,但他几乎是燃烧着生命在跑,不敢想若是跑不掉今夜他会发生什么事。那些西装男明显是保镖,他们如猛虎在草原上追逐着独鹿,而濒死求生的小鹿却意料之外地同他们拉开了距离,情急之下,他们在不算宽敞的走廊上发生了身体冲撞,一下速度又慢了不少,这时候宁仇已经快跑到了电梯口,有一件非常紧迫的事情,那便是电梯,定睛一看,8楼,万幸,宁仇软着腿按了电梯,门开了,最让他害怕的是电梯关门的时间,这时候倒生出了一种不如跑楼梯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宁仇紧张地几乎都要将关门键按烂,而后他亲眼看着电梯门只剩下一道缝隙时,那些人冲到了电梯前。

    他有一瞬间的窒息,若是他们赶上了......那两三秒的时间,宁仇像经历了初阳与落日,好在上天终于舍得眷顾他了,电梯缓缓下行,他力气全速散尽瘫在了角落,太可怕了。

    一路上没有人上来,他只缓了一下,眼睛紧紧锁着电梯门口,生怕下一秒的时间电梯就停了,半晌又松了一口气,一楼到了,他得找个人借手机打给任景洛,去前台吧,因着盛典,商厦清了场,空旷的大厅没有人,他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微弱力气撑起身体往前台走,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他猛地又跑了出去,不是去前台,直奔商厦门口。他想着,电梯是直接到一楼的,他们知道自己在哪,若是要追出来的话根本不够打一个电话,然而他担心错了,他们没有追下来,他跑到门口停了脚步,然后,往后退,身体遍寒。

    他们竟然堵在商厦门口。

    “挑最贵的砸。”那是一声宠溺的声音。

    谁在说话?宁仇慌忙查探四周,只看到了在不远处观望的安保与前台接待员。

    “挑最贵的砸,哥哥赔得起。”又是这个声音,已经惶诚惶恐的宁仇怀疑自己出了幻听,他看着那些黑衣人朝着自己围困而来,那些安保竟然不敢上前,是啊,砸东西,反正已经活得够累了,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牵扯到他们利益时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宁仇将目标对准了大厅中央被保护起来的晶石天鹅,立在水晶柱台上,在顶上灯光照耀下闪着光芒,晶莹透亮,今日他进场时他不知道为何商厦要放这么贵重的物品在这,现在终于知道他存在的意义了,果然,在自己靠近的时候,那些人明显慌了,那便证明自己没错,宁仇抿唇,一个狠劲冲了出去,在他身形一晃而出的同时,厅内的几方人都慌了........

    数分钟后,商厦安保,前台接待员围着说没钱赔偿的宁仇陷入了僵局,其他人不见了身影,以及后面追上来的严宣,今夜来的都是大人物,他们也不敢闹事。

    暂时安全,宁仇怔怔缓了半晌才抬头,正要说什么时,警察进来了,警局在同一条街上,来得很快,跟安保人员了解事情始末时宁仇也没有其他意见,那人走到宁仇面前,俯身看他,“请跟我们走一趟,麻烦让你的亲人带上赔偿,并到警局保释你。”

    宁仇呆呆啊了一声,将早已经握在手里的名片交了出去,“我没钱,但是他有。”

    那些人看完名片后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他,在宁仇不配合又强硬的态度下,不抱希望地将手机递给了他。

    接得很快,短暂的前奏刚过,电话就被人接通了,“喂,你好。”

    宁仇好像被声音安抚住了,开口的声音带了泣音,“任总,是我,宁仇。”

    从会议厅出来的任景洛乘着电梯正下楼,接到孩子电话有些意外,听出了他话里有些委屈,“嗯,不哭,好好说。”

    “我在际联商厦西侧大厅,您能过来一下吗?”

    任景洛看了眼电梯里图纸上的位置,西厅?巧了,“好,我就在这,你等住。”

    “我闯了祸,可能得麻烦您了。”他的话越说越虚,电话里有什么东西叮了一声,接着一声轻笑响起,他说:“转头,我看到你了。”

    几秒的静默,宁仇诧异转身的那一刻,仿佛见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