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销售科科长见有戏，连忙把沐小柒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谁想他们前脚刚进门，后脚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大汉就直接敲门闯了进来。 “科长，您跟我说说，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了？” “出去，没见到我还有客人在吗？” “不是，科长。我刚刚出差回来，就收到了裁员通知单。您这让我怎么冷静？”一米九的大汉朝沐小柒作了一个揖，急出了一脸的汗水。 “朝小阳，人事问题请你去找行政人事科，这事儿我管不着。我再说一遍，我这里有很重要的客人，你别在我这里耽搁时间。”销售科长先是看了一眼沐小柒的脸色，这才连推带拽把人给弄出自己办公室。 沐小柒对这个一米九的大汉印象深刻，直到从纺织厂离开，她都还记得他那坚毅的脸，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谁知道沐小柒刚走出纺织厂不远，就看到朝小阳晕倒在大街上。 “来人啊，快点来人搭把手，把他送到医院去。”沐小柒吓了一跳，发现他还有温度这才放了心。 其余路人都怕惹上麻烦事，把人送到医院立刻就闪身离开。沐小柒只得去缴费窗口替这个大个子挂号缴费，然后等急救医生的检查结果。 “朝阳的病人家属，在吗？” 沐小柒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医生说的朝阳就是刚才那个大个子。 “这里，我不是他的家属，我就是路过的路人。” 医生倒是没想到沐小柒把人送来了没有离开，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病人没事，他这是饿晕的。”似乎知道跟沐小柒多说也没用，医生长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还有人因为饿晕了被送来医院，的确少见。 站在病房门口的沐小柒有一瞬间的犹豫，她转身朝医院的食堂跑去，希望这个点还能买到吃的。 且说朝阳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吓得连忙从病床上翻了下来。他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更别说支付医药费。 就在他打算溜走的时候，医生推门进来了。 “朝阳同志，有困难找单位，再不行找居委会，你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还真当自己是铁做的？”说完，医生打开了一瓶葡萄糖水递给朝阳，示意他喝下去。 “我……医生，我没钱。我不喝，我不饿。”一米九的朝阳虚弱地从地上站起来，看来逃跑是没有希望了。 医生无奈地将玻璃瓶递到大个子手上，“你急诊的钱和葡萄糖的钱已经被那个救你的路人给付了，现在放心喝了吧？” 朝阳看向病房门口，似乎在问救他的人呢？ “刚刚还在病房门口，或许有事先走了吧。你呢，先把葡萄糖喝了，然后再接点热水喝下去。”医生想了想，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粮票塞到大个子手中。“加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朝阳一手拿着葡萄糖水，一手抓着粮票，一米九的他双眼通红。 工作没了就再找，家里三个老人和一个孩子还等着他赚钱回去养家，他可不能倒下去。 等沐小柒买到包子回来，发现病房里已经没有了大个子的身影。 “同志，你好，请问一下刚才住这里的病人哪里去了？” “你是说那个大个子，他刚走，两分钟前，这会儿应该还在医院大门口。”护士没想到沐小柒还去给大个子买吃的，看她的眼神不由得柔和了许多。 站在医院门口，朝阳正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前面的大个子，请等一下！” 朝阳回头，阳光下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正提着一袋包子向自己跑来。他觉得对方叫的人应该不是自己，于是又转过身去。 一个小时前的办公室里，朝阳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跟科长说好话上，压根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别人。所以，对于朝阳来说，这个时候的沐小柒是陌生的。 “我说，朝阳同志，请你等一下！”沐小柒见大个子抬步要走，连忙喊出了他的名字。 这一次，朝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对方大步追了过来。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沐小柒把包子塞到大个子手里，她这会儿还在低头喘气，也没有注意到对方快要哭了的神情。 很多年以后，当朝阳成为舒雅内衣总经理的时候，他依然记得医院门口的那一幕。 在医院的石头凳子上，朝阳吃光了沐小柒买来的所有包子。然后，他把自己的身份证掏出来，递到沐小柒手上。 “我叫朝阳，今年二十八岁，海城市青阳县红沙坪人，海城市第一纺织厂下岗工人。今天的医药费和包子钱一共多少，我给你写张欠条。” 见沐小柒没有反应，朝阳立刻补充道：“你放心，我绝对没有赖上你的意思。等我赚到钱，第一个就是给你汇钱。” 沐小柒看了一眼手中的身份证，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朝阳同志，你先说说你这些年在纺织厂都做了些什么工作。” “我六年前顶替我爸的班进入到纺织厂，最开始在车间工作，两年之后被调到了品质检验科。我在品质检验科工作了三年，然后被调到销售科。可能我不是干销售的料，所以这一年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被裁员是我自己没本事。” 朝阳的声音有些低落，他在销售科业绩不是最差的，可谁叫他没有后台。一旦遇到裁员这样的事情，他肯定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那，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做事？”沐小柒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朝阳。 尽管她现在还对眼前这个大个子不够了解，可沐小柒相信自己的眼光，朝阳有一双跟赵旭烈相似的眼睛，他们眼里都有着对命运的抗争和不甘。 一个大男人，如果不是为了不得已的原因，怎么可能让自己饿晕在街头。 更何况，在被裁员之前，朝阳还是纺织厂的一名正式员工，一年下来的工资应该不会让他饿饭才对。 舒雅制衣厂总经理：沐小柒。 朝阳连忙向沐小柒鞠了一躬，“老板，你好！员工朝阳向你报到。” 沐小柒并没有交还朝阳身份证的意思，她扬了扬手中的证件，“在我们签订正式的合同之前，你的身份证先交给我保管。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去我的工厂上班，等你了解了我需要你做的工作，我们再说后面的事情。” 就这样，朝阳跟着沐小柒来到了舒雅制衣厂门口。 赵旭烈正好从生产车间出来，没找到沐小柒的他刚准备回自家厂里，却看到沐小柒领了一个陌生的大个头回来。 “这位是？”赵旭烈确定，自己不认识来人。 “他叫朝阳，我准备招进来的员工。”沐小柒指了指身边的大个头，“朝阳，这位是我的男朋友赵旭烈，也是隔壁厂的厂长。” 朝阳立刻主动伸出右手，“老板，你好！” 两个男人握手的瞬间，赵旭烈很快反应过来，“朝阳是吧？欢迎你来面试。请进，不知道你和小柒是怎么认识的？” 沐小柒没想到赵旭烈居然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就连她身边出现一个男员工，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赵旭烈对朝阳做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因为知道赵旭烈的身份，所以朝阳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把自己的工作以及家庭情况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这时沐小柒才知道，原来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一个人养了三个年迈的老人，以及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他的爱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他把爱人唯一的老母亲接到自己身边赡养，因为爱人是岳母收养来的孩子，她也没有别的亲人可以依靠。 朝阳自己的父母在年近四十的时候生下了他，后来他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父亲也因为到达退休年龄，把厂里的工作交接给了他。 “刚刚小柒也说了，我在隔壁开了一个电器加工厂，你要不要去我那里上班？”赵旭烈始终不放心一个大男人跟在沐小柒身边做事，朝阳要是个女的他都能接受。 沐小柒一听这话不干了，“赵旭烈，你当着我的面挖人真的好吗？” “朝阳，你别听他的。你在我这里，绝对比去他的厂里更有前途。” 面对两个老板抢人的行为，朝阳先是看了看赵旭烈，然后才斟酌着开口：“你们能够信任我，给我工作的机会我已经很感激了。沐厂长把我带回来，我听她的安排。” 赵旭烈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朝阳，你知道舒雅制衣厂是生产什么的吗？” “我建议你先去车间看看舒雅制衣的产品，再决定去哪里工作。” 沐小柒看了赵旭烈一眼，然后让临时小组长巧芳过来带朝阳去参观生产车间。 在朝阳走后，沐小柒双臂抱胸，不满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赵旭烈，你连我雇佣个员工都要干涉吗？” 第39章 赵旭烈看沐小柒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他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单纯因为朝阳是个男的就不让他跟着你工作，你也知道舒雅主要是做女士内衣，男人做相关工作毕竟有些挑战。” 这是强词夺理！沐小柒闻言挑了挑眉，“那我们提前说好了，要是朝阳知道了舒雅主打内衣，却依然愿意跟着我干，你不能干涉！” 这样强势而自信的沐小柒让赵旭烈有些看呆了，他宠溺地笑了笑，“如果他有这个决心，我肯定不反对。” 这是一个相对保守的时代，人们在选购内衣和内裤的时候都有些羞涩，更别提让一个大男人从事跟女士内衣相关的工作。 就赵旭烈自己而言，即便是没有手头上的工作，他也不会为了沐小柒选择加入这个行业。 结果出乎了赵旭烈的预料，朝阳在参观过舒雅制衣厂之后，坚定地站在了沐小柒身后，他对自己的选择也做出了解释，“赵厂长，谢谢你的信任。我从二十二岁开始，便从事和纺织相关的工作。我可以说我很熟悉纺织相关的机器、布料行业。虽然男人从事和女士内衣相关的工作的确会让人产生不太好的联想，可我不在乎。” 曾经为了跑销售订单，朝阳还做过更丢脸的事情。 沐小柒救了他的命，还给了他工作的机会，朝阳的选择并非仅仅因为感恩，过去一年的走南闯北，让他增长了见识，也更加看好女士内衣这个行业。 听朝阳这么一说，沐小柒微微地抬起下巴，看赵旭烈的神色颇为得意。 “行，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在你正式入职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跟你交代。朝阳，来，我们单独聊几句。” 就这样，赵旭烈当着沐小柒的面把朝阳带走了。 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些什么，等朝阳回来之后，他主动跟沐小柒签订了劳动合同，他甚至把合同的期限延长至二十年。 沐小柒把身份证交还给朝阳，在工厂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单身宿舍。 “朝阳，你是我们工厂的第一位男同胞，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对你工作上的期望。虽然我们厂里不反对同厂的同事谈恋爱，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感情和工作上的事情一定要区分开。” 招聘一个男同志来当内衣厂的主任，沐小柒私下里想过很多不好的影响。 但是，最后她还是决定让朝阳试一试。 在目前可供选择的范围内，朝阳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如果他能够担得起这份信任，沐小柒才会决定放权让他来实施管理工作。 解决了压在肩上的头等大事，沐小柒一方面开始有意培养朝阳，另一方面也在考虑买车票去广州的事情。 正好，赵旭烈因为收音机电子元器件的供应问题，也要去一趟广州。这一次，他想要带回一些和生产电视机有关的配件。收音机的组装技术问题已经攻克，罗光明正在把这项工作流程化。下一步的研发工作是赵旭烈的重点工作，他这会儿跟沐小柒一样，正在为人才的事情头疼。 赵旭烈需要一个可以专门跑市场的销售专员，这个人很重要，目前由他暂时兼职。 可他自己要管的事情太多，分身乏术。 跟沐小柒狭窄的用人渠道不同，赵旭烈通过罗光明认识了很多在销售方面有天赋的人。可是，这些人赵旭烈在面试之后全都没通过。 赵旭烈和沐小柒有一点很像，他们要用的人一定是人品很好的，哪怕销售能力差一点没关系。 索性现在电器厂的收音机订单已经足够让罗光明他们忙的了，赵旭烈便暂时把这个问题放了下来，等他从广州回来之后，聘请销售专员就是他的头等大事。 王牌电器厂和舒雅制衣厂一样，面临着扩张的问题。 如果他们有足够雄厚的资本，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直接招人、买机器设备就行。 但是赵旭烈和沐小柒都是白手起家，说白了他们手头上有的也只是最近一个月的利润。这些钱还需要投入一部分到采购环节，真正可以供他们用在扩大生产上的资金，实在是太有限。 为此，赵旭烈想到了贷款。 因为沐月辉在县城的银行上班，所以赵旭烈舍近求远，特地跑到市里的银行咨询相关的贷款事宜。